凌晨四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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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睡着的时候，是不知道时间的存在的。当你知道的时候，一定没有睡着，或者已经醒来。

此刻，我躺在床上，微睁开眼，屋内黑漆漆的，被窗帘遮挡住的飘窗透进来一些光亮，分辨不出是又一天黎明的轮回还是小区路面反射的路灯微光。久居城市，整日被泛滥的灯光污染，白昼与黑夜已经融为一体，失去了边界，再也已经无法用光亮度去判断白昼还是黑夜了。

时间有时看起来很长，让人心生厌倦；有时却显得很短促，稍纵即逝。黎明前的这段时光，对于我来说，是短暂而珍贵的，是难得地审视自己的时机，昨天以及稍早前做过的事，一幕幕的在脑海中略过，高兴、得意、懊恼、后悔，各种各样的情绪轮番上映，只可惜，看不见自己面部表情的变化，否则，自己会感觉到很搞笑，或者难为情。

知道是几点的时候，还是在大概十多分钟以后。脑海中的电影过完了，但却更糊涂了，人世间的事，很多不是刚开始就能弄明白的，或许间隔的时间太短，一时还看不明白，且再放一段时间吧。

约莫十多分钟之后，翻身下床，摸索着拿起还在充电的手机，屏幕如闪电一般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调低亮度，这才知道此刻是四点十分，正是暗夜即将褪去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刻。

不像古人，对于现代人来说，时间的精准是很重要的。古人对于时间的描写很模糊，比如遽、瞬息、少顷、食倾、旋即、顷刻等等，不通过上下文联系，你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几分几秒，当然，那种慢悠悠的生活根本也不需要那么精确。现代人，只要在清醒状态下，很难有超过十分钟的时间不看手机，唯恐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遗漏，唯恐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几分，身处何地。

随着年龄的增长，睡得越来越早了，晚上约莫十点多，就犯困，而凌晨四点多就醒来。这个时间醒来，其实很尴尬，起床准备上班吧，有些早；再睡一会儿吧，却又害怕睡过头，只好这么朦朦胧胧似睡非睡地躺着，脑海里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享受片刻的安宁。现实总是很纷扰，凌晨的这段时光才有些闲静。生活里那么多离奇古怪，内心却一片芜杂。

其实，太阳之下，再无新事。每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知识的积累，就会逐渐明白，自己与以往最大的区别，无非是看待事物的眼光发生了变化，仿佛突然间眼睛被擦亮，很多以前觉得很重要的事，现在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过去看起来无关宏旨的细微小事，其实对现在影响很大。当然，所有的大事小事，重要的和不重要的，最后都会如同被风吹过的沙丘，不留一点儿痕迹。

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到了知天命之年，关键在一个“知”字，而最难的也是一个“知”字。凌晨的这段时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其实就是在“悟知”“悟道”。

眼睛一旦被擦亮，认识到自己的局限，一种无力感就会袭来。就好像是摩天大楼之间搭上钢索的穿行者，身下黑暗高耸，耳边风声呼啸，空中传来鸟啼，眼前却是虚无，好像布满了神秘不可测的机关，自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局面，其实步步惊心，稍有不慎，跌落云端，粉身碎骨。

朦胧间，一条记忆的隧道豁然开朗，空旷、幽深、冷清、黑暗，渐渐地能看见依稀洞口映出湛蓝的天光云影，一排盛开的粉白海棠，花团锦簇，那是人性与天清地远的一丝交集。独自在时光的隧道穿越，听见通道的回声，钝重的呼吸，直到一束光亮，一声吆喝，一片嘈杂。一阵大风仿佛从胸腔和躯体里穿透而出，身体的每一处结构都在与之回应，如同一种寓意暗示。

哦，时间到了，该起床了。

川端康成说：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未眠。而之所以能发现花未眠，大概因为他独自住在旅馆里，凌晨四时就醒来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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