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样突破写作的迷茫与困境的

朗读这篇文章

我是怎样突破写作的迷茫与困境的
史飞翔

大约是在出版了三四本书以后,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即要不要写小说的问题。因为我身边的很多作家,包括很多很好的朋友都去写小说了。写长篇也罢、写中篇也罢,事实上其中很多人都是名利双收,社会效应、经济收益都很好。所以我当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要不要写小说?

为此,我当时向文坛上的很多老师,包括评论界的前辈,像陈忠实、李星、常智奇等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很庆幸的是,有一些老先生告诉我一个观点,你还是把你的散文好好的写,一直把这个散文写到,让大家一提起陕西的散文就会想到有这样一个叫做史飞翔的人,就可以了。就像打个比方,如同烧开水一样,你必须先把这锅水烧滚,而不是说像有的人打井一样,这儿挖两下,那儿挖两下,这样的话,你永远都干不成事情。仔细想想,人一辈子能干成一件事,或者几件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当时面临的情况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向左走,我也就奔着小说去了,向右走,那我就继续从事我的散文创作。就在这个关键的十字路口,尽管有很多前辈、很多搞理论的评论家给过我很多建议,但是当时我依然还是很困惑的。毕竟这个问题牵涉到的是我的一个人生定位,所以坦率的说,我当时也很迷茫、也很困惑、也很焦虑。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读到山西的一位老作家,叫韩石山,他有一篇演讲,题目叫《一个写作者的一生应该怎么度过?》。我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他这篇演讲稿的文本,老先生在演讲中说,一个写作者的一生应该是“青春作赋,中年治学,老来修志”。

什么意思?就是说人在年轻的时候有激情,有很多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进行文学的创作,写小说、写诗歌、写散文……但是等慢慢的你踏入社会以后,很难再像你年轻时的血气方刚,有那么多的情感需要去抒发,在这种状态下,你人生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治学。而人到了老年的时候,就应该去关心乡邦文献、乡土文化等等。我们古人有句话“英雄到老皆皈佛,宿将还山不论兵”,就是说人到了晚年,他会不由自主的有一种终极的关怀,在这种状态下,在这种心境下,他可能适应去修志、去写史,整理相关文献等等。我记得老先生为了说明这句话“青春作赋、中年治学、老来修志”,他说他的一生就是先是写小说,小说写不动了,我就写散文,散文写不动了我就搞演讲,步步为退。我当时看到这个演讲稿非常震惊,就像暗夜里一声电闪雷鸣,使长期困扰的我一下子豁然开朗。

歌德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最早提出“世界文学”的概念,我在看《歌德谈话录》里面,歌德当时谈到一个观点,他说长篇小说是最难写的。为什么难写?他说,小说的情节可以虚构,很多东西都可以虚构,但是有两点特别难以把握,第一、长篇小说的结构很难处理,第二、长篇小说的细节没有办法去虚构。

我们说连歌德这样的世界文学大师,他尚且对长篇小说抱以敬畏之心,何况是我们这些一般意义上的作家呢?所以我一直有这个观点,作家要警惕一窝蜂的去写长篇。如果一味的追求长篇的的话,它会造成几个结果。比方说对一个作家才华的极大浪费。因为长篇小说姑且不说他写的好不好,至少它对人的体力是极大的消耗。

比方说写一部四五十万字的长篇,那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前两天才见到一个作家,他说他每写一本书都大病一场。包括我们大家都知道的,著名的贾平凹老师,他也是这样,他说他是文坛上著名的病人。他事实上就是因为写长篇,每写一部长篇几乎都要病倒一次。

世界上有那么多著名的文学大师,像欧·亨利等等,人家也许就一个短篇、一篇散文足以扬名百世,没有说是一窝蜂的去写长篇。我们的历史积淀很深厚,我们的文化传统很深厚,我们文人的情节也很深,但是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我们大家都幻想着通过一本书来立身扬名。这个情况在五六十年代,包括丁玲他们那个时代,就叫“一本书主义”。就通过一本书,想一夜成名,想一下子奠定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这样做的结果,容易造成文学生态样式上的失衡。

没有人说写长篇小说的就一定是一位伟大的作家,而写那个很灵巧的小散文的就一定成不了器。没有这样的先例,事实上历史上很多传下来的很多都是小的东西——诗、词、歌、赋等等,它们都是很小巧的。包括我看到的外省很多像我们这一茬年轻的作家,我们北方人喜欢写厚重的、坚实的、很沉重的、甚至是很惨烈的,用我们的话叫“英雄史诗”一般的东西。但是人家南方的人,写的小散文,很轻灵,写美食,写游记,那种举重若轻,我觉的一样也很好,也很精彩。

所以我当时就觉得,不是要不要写长篇的问题,而是创作道路怎么去选择的问题。当时看到韩石山先生的这句话之后,我就明白了,我的创作道路不是要不要写小说的问题,而是如何可持续发展的问题。难道我就一直把这种散文写下去吗,这种传统的散文一本接一本的出下去吗?当时我就产生了这种疑问,我就在思考,作为一个作家,本身就存在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像我们陕西的作家,大多是生活型的作家。跟其他外省相比的话,我们陕西作家有这么几大特点:比方说他们的生活积淀比较深厚,叫生活型作家。但问题是这样的东西总有用完的时候,你不能老写这样的东西,你的可持续发展在哪里?所以后来受韩石山先生的影响——“中年治学”,由那个时候,我就告诫自己,我应该由“文学”向“学问”这个路子转化。

以后是否会动笔写小说,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我现在给自己定的目标或者要求是,我在45岁以前绝不轻易动笔写小说。但是45岁以后是不是一定会写,我还不敢说。事实上我一直在构思,如果说我要写的话,那么我就要调动起我人生所有的经历,写一本小说就行了。

为什么?因为我曾经看过一位英国的作家——毛姆,毛姆写过一本书——《人生的枷锁》,这本书写的非常好,这本书很大程度上是一本的自传,是作家自传色彩很浓的一本小说。毛姆的这本小说讲了一个天生跛足的的小男孩,一直到他六十岁风烛残年,一生所经历的风雨沧桑。我当时看了,几次流下滚滚热泪。

所以受这本书的影响,我如果要写小说的话,我就要写一本像毛姆《人生的枷锁》一样的小说,也就是说,我这本小说不是一定要追求那种史诗般的、宏大的叙事,不,我只抓住一个问题,就是抓住“人性”。把人放在一个最日常的生活状态下,去还原人,去写人性。

我经常说,“时有古今,地分南北”,但是人类普遍的感情是相通的,无论古今中外,人类面对一些共同的问题时是一样的。而小说应该反映的就是这种东西,比方说人类面临的困境、人类的局限、爱等等,这些共同的东西,文学最应该核心关注的是在人性上深挖掘。我想,如果我要写长篇的话,我一定要调动起我整个人生的经历,去写一本反映人性的作品。你只有把自己所有的人生阅历、丰富的矿藏调动起来,然后在把它艺术的传递出来、表达出来。

(本文系陕广新闻大型系列广播专题“青春陕军”之《史飞翔的文学三味》部分录音)

史飞翔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帕布莉卡 » 我是怎样突破写作的迷茫与困境的

赞 (0) 打赏

觉得文章有用就打赏一下文章作者

支付宝扫一扫打赏

微信扫一扫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