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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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些老师

作者：黄玉如

李白、杜甫、高适“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这是“网红教授”戴建业老师解读古诗时说的一句“名言”，短短九个字，醍醐灌顶，李诗仙浪漫不羁的形象从脑海中飘然而出，杜老也展现了他浪漫和迷弟属性的一面，让人产生无尽遐想，在这千万遐想中，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个人的身影来，他们依次转过身来，第一个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张爱国。
他四十多的年纪，头发又黑又粗，像钢丝一样，浓眉下嵌着两颗黑珍珠，笑时露出一口微龅的牙，朴素中透着憨厚，憨厚中透着“傻气”，他的普通话却说得很标准，秋冬时经常着褐色或者灰色的风衣，常年穿一双黑色不铮亮的皮鞋，开学第一节语文课上的自我介绍，我就记住了他“我叫张爱国，刘关张的张，张飞是老三啊，我在家里是老大”他脸上有些得意，露出一口微龅的牙齿，他继续说“我们家，有三个男孩，那时候崇拜毛主席，崇拜共产党啊，所以我叫爱国，老二叫爱民，老三叫爱党”他突然咧开嘴笑，笑得挤出了牙龈，坐在课桌的前我们抓住时机把闷在肚子里、肺脏里、口腔里的笑气一股脑倒出来，他的笑淹没在我们洪水般的笑声里，一波笑浪过去，他继续说“你们不要笑，你们啊，想想身边四五十岁的人，是不是大部分名字里都有“国”啊“民”啊，这些都是一个时代的符号啊”。

让我记忆深刻的不仅是他的外貌、谈吐，他讲课更是一绝。他经常在正式讲课前或课中给我们讲奇闻异事，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平板，人天生有好奇心，我们的注意力便被紧紧地栓在讲台上，每当这时，他那双正派的眼睛里会透出几分狡黠，先是心满意足地摸摸头上的“钢丝”，憨笑几秒，然后开始讲课。他讲散文、诗歌都是正常发挥，一旦讲起小说，绝对超水平发挥，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有《水浒传》的摘选片段——《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他的神情和言语中都透着兴奋，他先是激动地介绍了《水浒传》的创作背景等基本文学常识，摘选片段前面的情节概略，接着让我们默读，归纳……，给我们分析情节的时候，他站在讲台上，端起手势，敛起面容，说话时摇头晃脑，像极京剧里的人物，有时在台上快步走来跳去，有时双目圆睁，粗眉攒动，一只脚向前踢出，嘴里念念有词……他在台上酣畅淋漓，我们在讲台下如痴如醉，他还补充了很多选段外的经典情节，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那堂课之后，我觉得他就是鲁达本人啊！但《红楼梦》选段《林黛玉进大观园》却让我对他“爱恨交加”，他先是让我们看了几分钟87版电视剧《红楼梦》的相关片段，然后开始讲课，男同学不太感兴趣，他们更喜欢《水浒传》和《三国演义》，女学生们则更关注课文之外的情节，“老师，贾宝玉不是林黛玉的表哥吗？他们怎么相爱了？”“老师，贾宝玉最后为什么要出家啊？”“老师，宝黛为什么没有在一起？”……，一向滔滔不绝的张老师却像得了“结巴”病，拓展情节也只是说了概略，真是厚此薄彼了，我心里虽然失望，但好奇心更重，于是在初二升初三那个暑假，我在新华书店毫不犹豫买下了《红楼梦》，那个飘满红楼味道的暑假，让我爱上了文字，看完《红楼梦》后，我对张老师在那堂课上的结巴释然了，我明白了他的难处。

第二个身影是我的高中地理老师——Z，他是一个看起来不像“老师”的老师，我们班主任温文尔雅，一派书生风流，他呢，上课日常表情——酷拽，好像是我们班债主似的，夏天的时候，他穿着凉鞋达拉达拉就来上课了，有时候一只裤腿卷得高，一只卷得低，总是让我想起春季种田的场景，有时候他还会拿一根鲜绿的细竹条或者从收音机里拆出的天线充当教鞭，我至今没想明白，教师形象这一条考核他是怎么过的……。但抛却外在，我得承认他是一个特别而优秀的老师，特别在于他上课从来不带课本，快到点了，进门，看一眼第一排同学的课本，就开始上课，一个知识点不差，令人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一台教材扫描仪，里面是不是植入了一个刻录全世界地理知识的芯片，第一节课，他用这种特别成功镇住了我们班95%以上的人，课后，余下的同学表示不苟同——讲上百遍，我觉得我也可以云云，但倒戈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有导游经历加持的Z，讲课的时候理论加亲身见闻，让地理课血肉丰满而且充满烟火气，两三节课后，持上面观点的同学，纷纷倒戈。我们和Z熟悉之后，有一次问“老师，你是怎么做到每次上课都不带书的？”，他说“无他，唯手和脑，熟尔，哦，化用自《卖油翁》”，课间时，他也会跟我们聊很多学习之外的东西，比如如何烹饪好一条鱼？君子和绅士的区别等等，我渐渐觉得Z骨子里是一个温柔且热爱生活的人，外表和内在的巨大反差，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反而愈发高大起来。后来，我从广东乘火车到西安，我趴在床上看一路的地貌和植被变化，我突然想起Z说过“你们以后出去旅游，可以观察一下当地的植被、地貌、风俗人情、美食，一花一世界，你们会发现，地理就这么简单和接地气……”。在生活之中见地理，在地理之中看生活，对我而言，Z真的是一位优秀的老师。

屏幕里的戴老师讲着陶渊明的《归园田居》，记忆中的老师们不断转过身来，往昔音容在，惟愿师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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