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诗亦官的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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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诗亦官的白居易

作者:庾日升

落笔这个题目,是我读完《历代文豪传》白居易一章后,思考出的一个命题。说他是诗人,无人不知,他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在唐代诗人中流传下来的诗最多近3000首,与李白、杜甫齐名,与元稹并称为“元白”,与刘禹锡并称为“刘白”,其诗歌创作理论颇有建树,是诗歌革新运动的旗手。说他是官员,可能鲜为人知,然他是一生为官,上达朝廷、下至地方,有过顺境,也有过逆境,从政之道积极为民,富有“达则兼济天下”的胸怀。两相比较,其诗歌的成就自然远远大于从政,所以说他亦诗亦官。

白居易(772—846年),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别号醉吟先生。祖籍山西太原,生在河南新郑。他生长在一个“世敦儒业”的中小官僚家庭,良好的家教,加上他天资聪颖、少时努力,十五六岁时就写了不少好诗,活跃文坛。年少时很发奋,自语“昼课赋,夜可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以致于口舌成疮,手肘成茧。”看看当下,有几人能比?16岁时为谋求发展,带着自己的诗,千里迢迢到长安拜见当时名流顾况,顾况见他是个毛头小子,就开玩笑说:“长安米贵,居住下来是很不容易的啊”。可当看到他写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佳句时,立马刮目相看,认为他是个英才,只可惜没有下文。

“天生我材必有用”。29岁的白居易风华正茂,在长安考中进士,一举登第,可谓年轻有为、春风得意。32岁时,被朝廷授秘书省校书郎,与他一起同授的还有元稹,后来两人成为挚友,白居易曾说“身名同日授,心事一言知,”足见两人的机缘和默契,世称“元白”名至实归。因为他胸怀济世救民之抱负,不肯安心于校书郎的差事,就与元稹一起埋头研究世事,准备参加制举(朝廷为选拔非常之才举行的非常规考试),他曾提出,当政者应以“天下之心为心”、“百姓之欲为欲”,今天看来,仍有意义,就是民本思想。“功夫不负有心人”,结果两人双双考中,白居易第四等,元稹第三等,分别出任了周至县尉和左拾遗。县尉是个小官,对上逢迎,对下欺压,白居易是不甘心的,一边应职蓄势待发,一边用诗歌关注现实。期间,他根据民间传说和自己的想象创作了长篇叙事诗《长恨歌》,讲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该诗情节曲折,意境动人,语言清新,声调和美,艺术成就很高。还创作了讽喻诗《观刈麦》,写出了百姓烈日下割麦、拾麦的辛酸,对民生疾苦表现出体恤,讽喻诗是他用“补察时政”理念开启诗歌革新运动的开始。

35岁时,白居易被调回长安,任集贤校理、翰林学士,次年又任左拾遗(皇帝身边的谏官),仕途一路走高,为实现自己“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的意愿,他放开手脚,在朝廷、在皇帝身边,“有阙必规,有违必谏”,写了不少奏折,这或许是文人固有的高洁仗义气节所致,结果当然是不受皇帝待见及当政者欢迎,幸亏宰相李绛的说情才得以幸免。这期间,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所谏写成了讽喻诗,以笔抒怀,以诗明志,“补察时事”,共写出了170多首,是他讽喻诗创作的一个高峰,代表作品有《秦中吟》十首和《新乐府》五十首,最为出名的当属《卖炭翁》和《上阳白发人》等作品,分别写出了卖炭翁和宫女的悲惨生活,强烈表达了他对百姓疾苦的关心,对统治者的不满。在今天看来,他在左拾遗岗位上很称职,可在那个黑暗的社会,长期这样的直言不讳,频繁谏言,必然给自己埋下了隐患,朝廷权贵者们肯定会伺机报复。终于,“导火索”来了,因为发生了宰相武元衡被刺杀身亡的事情,白居易十分震惊,认为是莫大“国耻”,立马上书主张严缉凶手,那些早就对他心生不满的朝廷权贵们,诬陷他越权谏言,找到了报复机会,皇帝听信这些中伤,就把他贬为了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马,他只好无限惆怅地离开了权力中心长安,满腔的为国为民热情遭受了冰天雪地的打击,“始得名于文章,终得罪于文章”,是他心扉的真实坦露。可以说,44岁的这次政治打击是致命的,是他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影响了他的后半生。

来到江州后,身心俱惫的白居易工作清闲,他把自己注意力转移到了诗歌创作、诗歌整理和诗歌理论上,收获了丰收,留下了传世精华。在这里,他回应元稹《放言》五首,也写了《放言》五首,在第二首中写道:“不信君看弈棋者,输赢须待局终头”,表达自己不愿自暴自弃,相信还会“卷土重来”;写了千古绝唱、叙事长诗《琵琶行》,把琵琶女的不幸与自己的遭遇紧密相连,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该诗艺术成就很高,情感色彩很浓,批评性很强,把琵琶女内心世界、外在形象及音乐之美描绘得栩栩如生,成为白居易的经典作品;还写了《大林寺桃花》,留下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佳句。在这里,他把自己这些年写的800多首诗进行整理,分成讽喻诗、闲适诗、感伤诗、杂律诗四类,算是自己的阶段性小结,为后人评价他的诗提供了依据。在这里,他与一批诗人开展了诗歌革新运动,即新乐府运动,核心是主张诗歌一题写一事,追求诗歌的具象美和深度;语言风格要平实通俗,“非求宫律高,不务文字奇”,甚至提出“老妪解诗”、通俗易懂的要求;认为诗歌要为现实服务,用讽喻诗补政,并带头亲自实践创作,称他为新乐府运动旗手,不是溢美。在这里,他写出了著名的诗论《与元九书》,强调文学是反映现实的根本属性,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著名观点,对诗歌创作的内容、形式作了形象阐述,认为“诗者,根情,言苗,华声,实义”,“情”、“义”是内容,“言”、“声”是形式。由此可见,江州务闲时光被白居易充分利用,做了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精彩华章的事情,虽然官职被贬了,但他在诗歌方面却走向了辉煌。

正如他所说“输赢须待局终头”,46岁他时来运转,被朝廷调升为忠州(今四川忠县)刺史,心情自然欢愉。不过,此时的他,少了往日的棱角,变得成熟甚至有些消极起来,通过反思检点自己的过去,得出了“多语非景福,少语是元亨”的结论,后来的他,果然知道明哲保身,随波逐流了。在忠州任职两年后,又被朝廷召回任尚书司门员外郎,可是,朝廷内的政治斗争风云诡谲,令他无所适从,为远离是非,他决定离开朝廷,到地方任职。50岁时,他任杭州刺史,在杭州,他定位自己要过“中隐”生活,认为京官太“喧嚣”,隐士太“寂寞”,地方官刚好介于二者之间,是一种理想境界,这就是他的“中隐”观。立足这个定位,在杭州他一方面做了一些利民好事,尤其注重兴修水利,修筑了钱塘湖堤(今西湖);一方面沉醉于杭州的名胜荟萃、市井繁华,常常游走于赏景作诗、饮酒寻乐、舞榭歌台之间,从一个为民请命的斗士蜕变成了一个贪图享受的俗吏。此时写了不少诗歌,比较出名的是《钱塘湖春行》,诗中含蓄地透露了他“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53岁时,他在杭州任期已满,先回故乡洛阳购了宅邸,拿到了朝廷授的太子宾客分司东都的命令,为晚年生活做了准备,次年奉召任苏州刺史,江南诸州,苏州最大,故而他的公务有些繁忙,他力所能及,兴修水利,赢得了一些政绩和口碑。

56岁时,白居易再回长安任秘书监、刑部侍郎,人生的沧桑和岁月的无情使他已无心于政治,在一首诗中他写道:“人间祸福愚难料,世上风波老不禁”。于是称病回到洛阳,做了高级闲官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正合心意。在洛阳,他半隐半居,交友乐游,写诗饮酒,修仙学佛,“闲适有余,酣乐不暇”,生活十分惬意悠闲,长达18年,度过了他一生中最安逸、最美好的时光。这期间,他写了《序洛诗》、《醉吟先生传》、《达哉乐天行》三篇诗文,是他晚年生活、思想、创作的真实写照,欢快无比;与元稹、刘禹锡、裴度等诗人交往甚密,经常同游同吟;还享有河南尹、刑部尚书致仕等荣耀。846年,75岁的他病逝在洛阳。

纵观白居易的一生,作诗一刻未息,留下的诗篇近3000多首,比“李杜”皆多,《长恨歌》、《琵琶行》、讽喻诗、诗歌革新运动等,是他诗歌方面的特别贡献,在中国文学史上可圈可点,成就是辉煌的。为官伴其终身,仕途比“李杜”顺畅,少年得志时“兼济天下”,晚年老成时“独善其身”。生活一直无忧,品质较高,活到了75岁,比“李杜”都大,在唐代诗人中,白居易是幸运而幸福的一个人,是典型的亦诗亦官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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