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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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军”之母

作者:李明传

本文题目中的冠军,可不是体育比赛的冠军,而是一家三兄弟的绰号,老大绰号叫冠军、老二叫亚军、老三叫季军。这个绰号,只是在特定范围、特定圈子里的叫法。比如他们同事、同学、亲友之间,叫开了,习惯了,就约定俗成了。
“冠军”与我家孩子是省城一所中学的同事。他们回来聊天,提到什么冠军冠军的,我就好奇问起来,打听清楚以后,才知道“冠军”的妈妈原来是我50多年前的师范同学,在省城的一所小学任教退休的。这位女同学姓许,言午许,原籍是六安与寿县交界处的马头集,最近民政厅寄来的黄山书社出版的《安徽最美的美地名故事》中的《鸡鸣闻四县——马头集》,书中介绍马头集古迹有五庙宇、四祠堂(金、文、马、许四大家族),可见许氏是当地一个大姓。许同学说话一口老侉腔,大家称她许老侉。我们合肥人把淮河流域人发音接近北方语系的叫侉子,把长江流域语系的人,叫蛮子。总觉得侉音也很动听,比我们合肥方言“从肥东到肥西(斯),买只老母鸡(资)……”要好听多了。尽管老侉们把飞机读成“灰机”,把知道说成“滋道”,把吃饭说成“词换”,把发烧读成“发骚”,但好多汉字的韵母发音比较标准。
师范毕业以后与许同学再次相逢,是相隔半个世纪后的一次同学聚会。只见她满头银丝,未掺杂一根黑发,俨然老太婆矣。但其眼睛和说话的口腔依然还是六十年代中后期的神态。许同学性格开朗,一说就笑,热情大方,师范毕业后20出头了,不久也就结婚成家了。她的夫君姓邰,是他初中的同学。说起邰姓,非常稀少,在全国人口排名靠后364位。百家姓中,邰姓与哪几个姓氏连属成句,我也不像“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那样顺利背出来。经查《百家姓》,原来有“印宿白怀,蒲邰从鄂”相连成句。要不是以前看《千手观音》知道那领舞者邰丽华,我这个研究姓氏文化的草根专家还不知道有邰姓人家的。可是,六安寿县就有。

许同学的夫君六十年代中期考入省城一所化工专业中专,毕业后在合肥一家企业工作,许同学原在六安木厂铺学校工作,此处应该转换称谓为“许老师”了。(下同)她70年代初结婚后,连续生育了两个男孩,也不打算再生了。说起老三的降临人世,她说完全是个意外。因为避孕不成功,1979年意外怀孕了第三胎,由于自己粗心大意,竟然没有觉察到。后来月份多了,告诉了婆母,婆婆厉声命令“去把它搞掉!”,意思是到医院堕胎。(听到此处,我们几位老同学很是不解,一般老年人多子多福传宗接代思想严重,可是这位老人却如此前卫,许老师说其婆母思想进步)因平时教学工作紧张,许老师怕影响正常上课,等到星期日去医院。不巧,医院排号,轮到了她,医生说“没药了。你回去,过几天再来!”由于回去后思想麻痹没有及时再往医院。又考虑到堕胎请假,所教授的课没人带,拖延到放假再去医院。妇产科医生检查后说:“你开玩笑!都七个多月了,孩子都有手有脚、有头有鼻子了。哪能打胎呀?不要命啦!谁负责生命安全?”无奈,只得回家。1980年,老三问世了。产后大出血。婆婆满脸不高兴,对产妇和婴儿不闻不问,孩子没有奶水也搞不到奶粉喂养。也合是母子俩命大,老三渐渐长大。不过,为此,受到了处分,她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工资被降了一级。后来为了解决夫妻异地分居,许老师申请调到了省城,在蜀山区一所重点小学——稻香村学校任教。丈夫在一家企业上班,企业濒临破产,许老师工资降级后,也不高,日子的艰难,可以想象。当同事们问她有几个孩子时,她说:“三个和尚头”。城里同龄老师,大多是一个,个别的也才两个,及至听说其三个,不禁惊叹:“我们一个孩子都搞不好了,你三个是怎么熬过来的?哇!三个男孩!冠军、亚军、季军给你一家包揽了。”于是后来她的同事们,都称其为冠军的妈妈,称号由此而来。因为当时老二老三还小,因此用老大邰浩绰号“冠军”来代称,反倒没有人称呼孩子们带姓氏的名字了。孩子的同学们、邻居们、伙伴们也以冠军、亚军、季军来喊他们弟兄仨。现在,冠军、亚军都在省城两个重点中学中学从事教育工作。

本文之所以要写冠军之母,是因为老三季军最有故事,最有影响力。老三1986年入小学,读了六年后,又继续在初中高中读了六年,由于成绩优异,高中是被省城首屈一指的合肥一中录取的。小时的老三,多灾多难,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1998年,老三从合肥一中毕业,参加高考,以686高分名列省城前茅,被北京大学录取,真是“寒门出状元”。这一下动静可大了,省市电视台都到家来采访。
许老师说,她家那个时候住房很紧张,五个人住在五十六平方的房子里,孩子们都没有各自的卧室,更甭谈什么书房了。夏夜,几个孩子们就在客厅铺着凉席将就过夜。记者们那次来家采访,家中没有准备。上午九九点多敲开门时,看到逼仄的近十平方的客厅里,铺的凉席还没有卷起,几双拖鞋、凉鞋散落在旁边。几个记者站在门口,不方便进入,等待着收拾。记者们站在门口,目睹此景,由衷感慨道:“就这样的条件,才能培养出北大高材生!”言下之意,好多家庭条件优越的,反而不如他家。
那次同学聚会,许老师转述记者的评论——“就这样的条件,才能培养出北大高材生!”一直在我耳边响起。我也不禁无限感慨:“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有多少人“生于忧患”,又有多少人“死于安乐”!孟子云:“故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然后比喻。”
老三季军当年光荣考入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后来又相继读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到了美国加州一所大学读博,继续从事生命科学研究,主要研究方向是攻克脑神经萎缩,科研成果卓有成效,常有论文发表。季军在大洋彼岸成家后,结婚生子,许老师与亲家母轮流去那边带孙子,去了几次米国,开了眼界,长了不少见识。
也许有人会说:许老师超生,不是违反计划生育国策吗?准确地说,计划生育是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提倡的,“提倡”就是说当时还没有硬性强迫。1980年9月,中央发表《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1982年9月,党的十二大把计划生育确定为基本国策,同年12月写入宪法。从时间年限上说,老三在此之前出生的。笔者在这里不去评论违法不违法。换句话说,如果老三季军不问世,当年合肥一中就会少一人上北大,研究生命科学领域的高端人才就会缺少一人。想想今天,又号召生育三孩,甚至给予奖励,是多么的难!许老师养育了“冠军亚军季军”三个,又是多么的不易!此一时彼一时也!其实,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当年承担的风险和重负也是对社会的一种奉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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