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望 年 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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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未（2015）年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我与兄弟姐姐四人回到老家。笼罩在绵绵细雨中的陡埠头，没有震耳的鞭炮声和“幽微的火药香”，没有孩童的拜年声声，没有闹年的龙灯、采莲船，少有行人，实难寻觅一丝“年味”。倒是从微开的门缝里，隐约传出麻将声响。吊过馨香，在堂弟家吃过午饭，祭扫父母坟墓后，返城回家。
武汉市区禁鞭后清静了不少，众多市民与打工族回老家或去外地过年，街道上没了往日的拥堵与喧闹，又无亲友来访。电视里倒是热闹欢腾，但节目千篇一律，冷淡得只想睡觉。晚间，城市霓虹闪烁，商家张灯挂彩，也显出众多喜庆气氛，但感觉与经历的“年味”相去甚远。独自坐在客厅，不禁回味起儿时的“年”来。

进入腊月，陡埠头已显出将要过新年的气象来，小孩用期盼的心情、数着天数过日子，农家开始准备年货，嘱咐小孩说话要讲禁忌，把猪舌头称“赚头”，猫叫“财喜”，怕不吉利的话让坐在厨灶中间的“东厨司命”灶王爷听见了。灶王爷记录着人间的生活，腊月二十四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一年里人间善恶。为让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过小年祭灶王爷② 时要放些麻糖，让他嘴甜多说好话。
正值“文革”时期，过年自然带有革命色彩，但农村还是保有传统年俗。小年一过，各家各户开始清扫房屋、打扫扬尘，用旧报纸将破旧的墙面裱糊好，买张红纸书写春联，内容多是：“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革命方知北京近，造反更觉主席亲”。买一张毛主席像，换去中堂上的旧画像，左右贴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横批“英明领袖”。
年三十，吃过午餐，全家开始张罗丰盛的年夜饭。先用米汤熬些浆糊贴好春联、换好毛主席像，天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父亲关上大门，点亮煤油吊灯，燃上蜡烛，烧些纸钱，桌上放四样菜，嘴里念念有词，请先祖回家。简单祭祖仪式后，放挂小鞭，开始吃年夜饭。吃完年饭，将水缸挑满水，把房屋清扫干净，换上新衣，围坐在堂屋中央的火盆旁聊天，父母给数张新角票做压岁钱，三十晚上一夜不熄灯。

大年初一早晨，天刚亮“出行”，在大门外燃放鞭炮，迎接新年。家族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穿街走巷互相拜年。长辈会给大家冲炒米茶、给小孩子些麻糖、京果。拜完年，大人把挂在屋檐下的玉米棒取下来，小孩们找一个燃着的烘炉，把玉米粒埋在炉灰里，一声“嘭”响，玉米在烘炉里炸开花，抢来吹一下玉米花上的灰，丢到口里。
随着阵阵锣鼓和鞭炮声，白果树村的龙灯上了街。龙灯双目炯炯有神，口含火红的龙珠，用竹蔑铁丝扎成骨架，黄布做成的龙身绘有黑脊与花纹，身长二十多米。在欢快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龙灯上下翻滚，显示出翻江倒海的磅礴气势，围观人群不时掌声雷动，传来阵阵喝彩。
龙灯来到家门前，父亲点燃鞭炮，龙灯舞动，进入堂屋，龙头在舞龙人把持下左右摆动，高声喝彩：“一条黄龙进大堂，保护老幼健而康。左边尽是金银库，右边还有谷满仓……。”每喊一句，众人都附和：“好”。父亲忙拿出点心，包上利市谢过舞龙人。
不一会，三汊河村的采莲船也上了街。采莲船下为船形，上是亭阁盖顶，船身用彩纸裱糊。青年人扮成采莲女站在船中央，一人扮成艄公撑篙，一人扮艄公婆手握破芭扇、脸谱画得如同小丑，随船而行，在锣鼓声中，采莲女在撑篙梢公竹竿牵引下，跑圆场或作荡船状，与把舵的艄公婆配合，做些滑稽动作引人发笑。划完船，撑篙梢公即兴开唱，多为恭喜之词，一唱众和烘托气氛。
唱词是：采莲船呀，（众和）哟哟；两头尖哪，（众和）呀荷海；正月初一呀，（众和）哟威哟；来拜年哪，（众和）划着，呀荷荷衣呀子哟，来拜年哪，划着。
走到茅草屋前，梢公即兴唱起：茅草屋呀，哟哟，茅草盖呀，呀荷海，茅草屋里呀，哟威哟，出秀才呀，划着。讨得好彩头，屋主人忙送上利市或点心。

中午时分，龚家咀村的狮子来了，两人披着狮身配合舞狮，形象逼真、动作协调，在锣鼓与鞭炮的助威声中，舞出了狮子的雄风与帅气。殷实人家，在房粱上挂一红绸，内置烟酒等物，供狮子“取红”。四队禾场上表演的“天狮子”最是惊险与刺激，将大方桌一个摞一个，迭摞九层，称“一柱香”，舞狮人凭着娴熟的技艺爬上顶端在桌上起舞，做“四爪踏青”、“顺风扯旗”等惊险动作，扣人心弦。
纯朴的农家小镇、浓浓的乡情。采莲船、龙灯、狮子上街拜年，唱着龙灯、采莲船调，一人喊唱，众人附和，期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随着喧天的锣鼓，震天的鞭炮，人们把一年中的烦恼、不幸和忧愁都暂时抛到了脑后，尽情地享受新年生活的热闹与快乐。小孩子在热闹的氛围中，围着龙灯、狮子、采莲船跑，去抢没有炸响的鞭炮。欢腾的小镇和隆冬中的田野，一切都映着新年的气息。
初一过去，按习俗，初二去舅舅家拜年，初三拜岳父，初四拜姑姑。过了初四，年就过了，人们从欢腾中醒来，惊蛰一过，春耕要开始了，一年的忙碌也要开始了。
而今，旧有的年俗大多已成记忆，拜年多在电话里与手机信息中完成，或许这也是社会的进步。但不论如何，冬去春来，四季更迭不会变，过年也不会变，只是过年的方式在改变
今年是“羊年”，常用“三羊开泰”祝福吉祥。有人问我何意，也一脸茫然。查阅资料，原是《易经》认正月为泰卦，好卦。农历十一月冬至日白昼最短，往后白昼渐长，故认冬至是“一阳生”，十二月是“二阳生”，正月则是“三阳生”，阴气渐去阳气上升，故曰“三阳开泰”，约定俗成“三羊开泰”，以图吉祥。
新年来了，新春也来了，原有的民俗在经济发展中褪去了许多。但过去的经历实难挥之即去，我只能把旧日的“年味”藏在记忆里，与时俱进，去迎接明天的时光。
2015年3月于鼎园

（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林小毛，男，1957年8月出生，大学文化，财会专业，已退休。曾任汉川供销中专学校老师、校长；汉新磁材科技（武汉）有限公司（英资企业）财务经理；武汉鼎园生态园科技有限公司（港资企业）财务经理；现任湖北恒大包装有限公司财务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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