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杏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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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回家,故乡的杏花开了,那温润的花色是为迎春,我想定有一枝是为迎我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天涯行客。

我老家在黔西北与滇东北交界处的小镇,海拔比威宁县城偏低一些,河流少,多山地,没有迎春花,也没有鸭先知春于水暖之处,最先报春的是燕子和杏花。今年的燕子来得迟了,杏花却开得略早,像热恋中的人儿赶着约会一般,枝头热闹极了,宋祁以“红杏枝头春意闹”描述春景,确实显得贴切。

我每次回家,其实都带着浓厚的乡愁,以及其中掺杂的莫名的感情。为了学业和事业,离家已十数载,其间有无数次的回来与离开,出走的路越来越远,朝向自己的梦想,回家的路,也同样是越来越远。乡愁的浓厚不在于无暇回家,而在于回家了,走在乡间小路上,蓦然有不知身置何处之感。

至于那些莫名的感情,多是牵系于家乡的亲人,家乡的草木,家乡的前景,甚至是家乡细微的变化。我总是想着,要家里的亲人更健康一些,草木更繁盛一些,道路交通更便捷一些,然后我终有一天可以像一树花木那样扎根于此,荣荫于此,也算比过东坡东还海道,雅志不违。

故乡的初春,生机活力萌生的晚,草儿还是一片枯黄,落叶乔木还未抽出新芽,秋收后的土地还是荒芜的,勤快的人家翻了土,为春播做好准备,风吹的紧,连人的皮肤都显得干燥,整个初春时节的乡村显得很粗糙。

其实人的情感也和四时变迁有着独特的联系。夏天的情感应该是清净的,像莲花一般出于尘而不染着;秋天的情感应该是轻盈的,像高原云淡风轻,像落叶静美;冬天的情感应该是坚毅的,像腊梅凌寒独自开;春天的情感应该是细腻温润的,给予饱经风霜雨雪的人和草木以恰到好处的慰藉。

然而,人们或忙或出于迟钝的习惯,视而不见,鲜有人驻足欣赏,也是辜负了一春花树的深情。四时的美,最美莫过于春天,确是要有一颗敏锐善感的心,方能在一感一应之间,如杏花和我建立互赏的关系,我在赏花,花亦在看我,我们都是立于天地之间的自然之物,我所具备的灵性,花也有。

就在我驻足于杏花树下,沉醉于故乡初春的美,我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沉静。我的心是透明的,花瓣是透明的,连我从异乡裹挟而来的情感也是透明的,这种尘间物事质地的透明感,仿佛不是修行可以为之,而是归于自然后的顿悟,身心都在某个瞬间毫无保留地归于自然。

记得北宋思想家程颢有一句诗:“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仁者与万物同体,也与孔子“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有同趣之妙,若能灵动如水,沉静似山,以此心观人情物事,一切都会显得自然而然。我们传统儒家所谓修身以致天人不二的境界,无非就是修行如此,观物待人,皆自然而然。

纵使乡愁是浓烈的,纵使不知明日客程几许,静观杏花盛放,随四时之命,安守于此乡间,确是自然而然,心中所有郁结都如冰释无痕,花开春暖。匆匆别离之际,我也仿着古人留数语以表心迹:相知尚有杏花,故里伴我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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