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卫士——致陈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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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卫士——致独秀

作者:汤深礼

你从龙山皖水间走来,你因山水而独秀,山水因你而神奇;你从上个世纪初走来,那时的中国因你而风云激荡,电闪雷鸣,你也因惊雷之举而叱咤风云,雄踞党首;你是20世纪中国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你只眼冷对旧世界,只手开拓新纪元,你将“民主与科学”的大旗挥舞在中华民族的上空,你将“五四运动”的种子播洒在人们的心灵深处。新文化运动的大潮因你而波澜壮阔,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因你而开天辟地,你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你是觉醒年代的先行者,你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和早期领袖。而今,中国共产党在你的星火燎原下,一路披荆斩棘,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带领中华儿女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逐步发展壮大,党员人数有“一大”时50多人发展到今天9500多万,成为世界第一执政大党,今年又迎来了百年华诞。

你曾以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开启人生,又带着“世无朋友话凄凉”的感觉离开人世。 你命运多舛,一生跌宕起伏,充满传奇色彩。早年在母亲和祖父的慈爱和严教下,你就显得聪颖过人,与众不同,乡人评价你“这孩子长大后,不成龙,便成蛇”。后来,你果真成了“人中之龙”“龙中独秀”。

你学贯中西,文化功底深厚,散文、诗歌、书法等俱佳,精通法语、日语和英语。1896年,你17岁便考中秀才。1898年,你求学于杭州求是书院。1903年,你留学日本,后来就读于早稻田大学;你目光前瞻,思想新锐,坚强勇敢。留学日本时,清国湖北留日学生学监姚煜生活腐败、思想顽固,拼命压制进步学生。一怒之下,三名热血青年闯入姚煜的房间,将他按在地上,由张继抱腰,邹容捧头,而你挥剪咔嚓一声便剪去了姚煜的辫子。这一瞬间对你而言,极富象征意义——你的一生所走的道路在这一剪中就选定了。你为之终身奋斗的,便是剪去国民灵魂中的“辫子”。

1904年,你创编《安徽俗话报》,继而创办了数十种报刊,你曾自豪地说“我办十年杂志,全国思想都全改观。”你为新文化运动奔走呼号,唤醒国民革新思想意识,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主张“为文有物”。1915年,你创办《青年杂志》,一年后,改成为《新青年》,发表《敬告青年》,指出:“国人而欲脱蒙昧时代,羞为浅化之民也,则急起直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你敬告青年直言不讳,要“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提倡文学革命和伦理革命,掀动了新文化运动的大潮;1917年初,你受聘为北京大学文科学长。在北大担任文科学长的两年,是你一生中最辉煌的时期。而这段时间里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在1919年6月11日的新世界屋顶花园。那天晚上,41岁的你西装革履,头戴白帽,独立高楼风满袖,向下层露台上看电影的群众散发传单,宣传革命思想,你说:“若夫博学而不能致用,漠视实际上生活上之冷血动物,乃中国旧式之书生,非二十世纪新青年也。”你一辈子都充满青春活力和书生意气,毕生以“新青年”自居。

你十分注重教育,主张实行“现实主义、惟民主义、职业主义、兽性主义”教育,曾撰文阐述自己的教育思想:“余每见吾国曾受教育之青年,手无搏鸡之力,心无一夫之雄;白面纤腰,妩媚若处子;畏寒怯热,柔弱若病夫:以如此心身薄弱之国民,将何以任重而致远乎?他日而为政治家,焉能百折不回,冀其主张之贯彻也?他日而为军人,焉能戮力疆场,百战不屈也?他日而为宗教家,焉能投迹穷荒,守死善道也!他日而为实业家,焉能思穷百艺,排万难,冒万险,乘风破浪,制胜万里外也?纨绔子弟遍于国中;朴茂青年,等诸麟凤;欲以此角胜世界文明之猛兽,岂有济乎?……”你指出今日教育之方针, “现实之世界,即经济之世界也。举凡国家社会之组织,无不为经济所转移、所支配。古今社会状态之变迁,与经济之变迁,同一步度。此社会学者、经济学者所同主人也”,强调对受教育者进行“启发式”教学; 你教育子女时,着重培养他们的自主、自立能力。1915年,你在上海创办《新青年》杂志,把延年和乔年从老家安庆接出。当时,延年17岁,乔年13岁,你不让小兄弟俩与自己同吃同住,享受主编公子的特权,而是让他们睡在下属发行部门的地板上,白天出外打工,自食其力,饿了就咬大饼,渴了就喝生水,夜晚燃灯苦读。继母高君曼心生不忍,提出让孩子回家吃住,你却不以为然。君曼改请友人潘赞化从中说情,你向赞化剖析道:“妇人之仁,徒贼子弟,虽是善意,发生恶果,少年人生,听他自创前途可也。”

你不仅拥有君子的胸襟和诗人的情怀,还拥有侠骨雄风与雄辩口才,性格率真,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你是这样评价自己的“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怕打、不怕杀,只怕人对我哭,尤其妇人哭。”你是“绝对厌弃中庸之道,绝对不说人云亦云豆腐白菜不痛不痒的话。”你“愿意说极正确的话,也愿意说级错误的话,绝不愿说不对又不错的话”;你“只注重自己的独立思想,不迁就任何人的意见……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张,自负其责。”性格刚烈,掷地有声,光明磊落,爱憎分明,为你赢得了一席之地;同时刚愎自用,特立独行,也为你后半生的迷航极端埋下祸患。你满腔激情,在《每周评论》上挥斥方遒,“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这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如雷贯耳,振聋发聩,前卫新潮,独领风骚。时任北大校长蔡元培虽与你有政治歧异,却极为欣赏你的个人风范和奋斗精神,他曾评价:“陈独秀忠于人,忠于事。近代学者人格之美,莫如陈独秀!而令人最不能忘的是陈独秀的毅力和责任心。”对你的思想和人格,共产党的后人对你有极高的评价。李达曾说“陈先生一个极端反对顽固守旧思想的急先锋—-他的文字很有价值,很能够把一般青年由朦胧里觉悟起来。我们对他应该要表两种敬意:一敬他是一个拼命“鼓吹新思想”的人;二敬他是一个很“为了主义吃苦”的人。”邓小平评价你“陈独秀、还有瞿秋白、李立三同志这三个人,不是搞阴谋诡计的人”,足见你光明磊落,胸襟坦荡,体现了共产党人的无私情怀。

客观地说,你是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纵观你的一生,前后判若两人。你既是中共创始人和早期领袖,最后却被中共开除出党;你既是以中共首领身份被国民党当局拘捕,身陷囹圄,但却宣布与托派决裂,拥护国共合作,出狱后仍不忘对共产主义理论进行认真反思,仍积极从事抗战宣传。你先后五次被捕入狱,但每一次被捕都牵动着国人的心,引起国内外的一片哗然,各界进步人士纷纷致电声援,要求无条件释放你。第一次,1919年6月,你因散发所写的《北京市民宣言》被捕后,白话文的倡导者李辛白在《每周评论》发表短诗《怀陈独秀》:“依他们的主张,我们小百姓痛苦。/依你的主张,他们痛苦。/他们不愿意痛苦,所以你痛苦。/你痛苦,是替我们痛苦。”毛泽东在《湘江评论》上说:“我们对于陈君,认他为思想界的明星。前之谭启同,今之陈独秀,其人魄力雄大,诚非今日俗学所可比拟……我祝陈君至坚至高的精神万岁!”第四次,1932年10月你因叛徒出卖被捕后,著名历史学家傅斯年发表《陈独秀案》一文,说政府决无在今日“杀这个中国革命史上光焰万丈的大彗星之理!”国际知名人士杜威、罗素、爱因斯坦认为“陈独秀是东方的文曲星。”出狱后,李大钊说“你出狱了,我们很欢喜!他们的强权和威力终于战不胜真理,什么监狱什么死,都屈服不了你,因为你拥护真理,所以真理拥护你。” 你在法庭上慷慨陈词:“弱冠以来,反抗清帝,反抗北洋军阀,反对封建思想,反抗帝国主义,奔走呼号,以谋改造中国,实现自由社会。”你的《辩护状》成了当时脍炙人口的佳作。上海沪江大学、苏州东吴大学均选之为法学系的教材。后来,因为你的性格使然,跟不上时代步伐,在革命的浪潮中迷失了航向,一度走向极端,由于政见不同,被人误读,受到口诛笔伐;当你被开除党籍后,人们才发现你内在可贵品质。你宁可贫病交加,也不取嗟来之食,不改变信仰初衷,不做看风使舵的投机者。戴笠曾奉蒋介石之命带着重礼去看你,想引诱你中伤共产党,却遭到你的断然拒绝。以至连蒋介石也不得不敬重你,称你是有远见的人。抗战期间,在你那个四处透风的家里惟一的装饰,就是墙上挂着一幅岳飞写的4个大字的拓片:“还我河山”…… 历经风雨沧桑,如今尘埃落定。其实,早在1945年4月21日党的七大预备会上,毛泽东主席就对你有了“盖棺定论”:“关于陈独秀这个人,我们今天可以讲一讲,他是有过功劳的。他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整个运动实际上是他领导的。他与周围的一群人,如李大钊同志等,是起了大作用的。我们那个时候学习白话文,听他说什么文章要加标点符号,这是一大发明,又听他说世界上有个马克思主义。我们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学生,五四运动替中国共产党准备了干部。那个时期《新青年》杂志,是陈独秀主编的。被这个杂志和五四运动警醒起来的人,后头有一部分进步很快,这些人受陈独秀和他周围一群人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是由他们集合起来,这才成立了党的组织。他在某几点上,好像俄国的普列汉诺夫,做了启蒙运动工作,创造了党……”

你在革命生涯中不仅痛失了杰出的战友李大钊等,还痛失了两位优秀的儿子和一女、一孙,经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巨大身心摧残。然而,你获得了人间的真爱,亲人爱你,乡人爱你,国人爱你;淑女爱你,才女爱你,侠女也爱你。你的发妻高晓兰自从嫁到陈家,30多年足不出户,服侍公婆,抚育儿女。你的第二个妻子高君曼帮你编辑出版报刊。你的第三个妻子潘兰珍比你小29岁,在你最凄苦的晚年岁月,照料你的生活,鼓励你从事语言文字学研究,帮你磨墨撰写《独秀文存》、《小学识字教本》等著作。你的三儿子陈松年从老家安庆来到四川江津,陪同在你身边,并尊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潘兰珍为母亲,松年的子女们也尊称她为奶奶。

1942年5月27日,你在四川江津病世。由于战乱,你的三儿子陈松年只好把你和你的母亲暂时安葬在江津,直到抗战胜利后的1947年,陈松年到处求人,才托福建一位心地善良的木材商将祖母和你的灵柩用木排装上,沿江而下运回安庆,让你长眠于龙山皖水间。虽然你曾经迷过路,但你能知途迷返,魂归故里,入土为安。因为你誓死捍卫真理,坚定信仰不动摇,坚持爱国不投敌,坚守主义不妥协,你是始作俑者,你是真理卫士,你为开启民众心智沥尽心血,为社会运动历经坎坷,始终顽强地坚持着爱国、民主、科学社会主义的信念,所以家乡的亲人接纳了你,你曾为之奋斗过的人民接纳了你,你曾一度脱离了的党组织也接纳了你。你的墓前多了“先生”二字,那是党和人民对你的尊敬和肯定。

而今,你终于可以安睡在自己的家里,长眠于独秀园,静静地与阵阵的松涛做伴,与朗朗的明月做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可以告慰的是,你“革新、教育”的思想观念已名垂千古启迪人心,你“民主与科学”的大旗已在中华大地上猎猎飘扬,你“五四运动”的辉煌成就将激励青年开拓新的征程,你拥护真理的光辉将闪耀在历史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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