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的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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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的容忍

史飞翔

  

作为“20世纪影响力最大也最长久的思想家”(余 英 时语),胡适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是毁誉交加。他在创造巨大成就和声誉的同时,也备受争议,正所谓“誉满天下,谤亦随之”。与鲁迅“一个都不宽恕”的斗争态度不同,胡适终其一生始终保持着“容忍”的雅量。

  1936年鲁迅逝世。胡适的弟子、女作家苏雪林写信大骂鲁迅。胡适给苏雪林回信说:“至于书中所云‘诚玷辱士林之衣冠败类,二十五史儒林传所无之奸恶小人’一类字句,未免太动火气(下半句尤不成话),此是旧文学的恶腔调,我们应该深戒。凡论一人,总须持平。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如他的早年文学作品,如他的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之作。”鲁迅生前曾尖刻地批评甚至嘲讽过胡适,但胡适始终不反鲁迅。

  胡适非常欣赏伏尔泰的那句名言:“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赞成,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1953年,周汝昌出版了《红楼梦新证》。有人买了一部送给胡适,意在让胡适看看周汝昌是如何批判自己的老师胡适的。谁知,胡适读了此书,大加称赞,要那人再为代购几部,以便分赠友人。并说:此书虽有“可以批评之处”,却是一部好书。并云:撰者的治学功力,令人佩服;周汝昌是我的好学生。

  胡适自称“多神教徒”,在他的神龛里,供着三位大神:“一位是孔仲尼,取其‘知其不可而为之’;一位是王介甫(王安石),取其‘但能舍一切,管取佛欢喜’;一位是张江陵(张居正),取其‘愿以其身为蓐荐,使人寝处其上,溺垢秽之,吾无间焉,有欲割取我身鼻者,吾亦欢嘉施与’。”(1936年1月9日《胡适致周作人》)胡适早在30年代就表示:“我受了十余年的骂,从来不怨恨骂我的人。有时他们骂得不中肯,我反替他们着急。有时他们骂得太过火了,反损骂者自己的人格,我更替他们不安。如果骂我而使骂者有益,便是我间接于他有恩了,我自然很情愿挨骂。如果有人说,吃胡适一块肉可以延寿一年半年,我也一定情愿自己割下来送给他,并且祝福他。”(1930年4月30日《胡适致杨杏佛》)

  胡适到了晚年特别强调容忍。1958年12月26日,胡适对秘书胡颂平说,孔子说的“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中“耳顺”一词,照我的理解就是“容忍”的意思。胡适原话当时是这样说的:“从来经师对于耳顺的解释都不十分确切的。我想,还是容忍的意思。古人说的逆耳之言,到了60岁,听起人家的话来已有容忍的涵养,再也没有‘逆耳’的了。还是这个意思比较接近些。”(胡颂平《胡适先生晚年谈话录》)

  1959年3月11日,胡适写成《容忍与自由》一文。这篇文章可以说是胡适容忍观的最好表述。文章开头说:“我年纪越大,越感觉到容忍比自由更重要。有时我竟觉得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没有容忍,就没有自由。”接下来胡适进一步指出了“容忍”一词的精髓,他说:“我们若想别人容忍谅解我们的见解,我们必须先养成能够容忍谅解别人的见解和度量。至少至少我们应该戒约自己决不可‘以吾辈所主张者为绝对之是’。我们受过实验主义的训练的人,本来就不承认有‘绝对之是’,更不可以‘以吾辈所主张者为绝对之是’。”

  1962年2月24日,台湾“中央研究院”在蔡元培纪念馆举行第五次院士会议。会上李济在讲话中提到胡适受徐复观、叶青等人“围剿”一事。胡适说:“我挨了四十年的骂,从来不生气,并且欢迎之至……”说着,说着,胡适忽然面色一白,身子晃了一下,仰身向后倒下,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可以说,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胡适始终都在秉持他的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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