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酒店的记忆和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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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鲁迅小说《孔乙己》的人，都知道先生笔下描写的咸亨酒店。早在30多年之前，我就曾出差去过浙江绍兴，还在一个秋雨霏霏的傍晚，顺便光顾了这爿闻名遐迩的百年老店。这次故地重游，我是带着怀旧的心情同时也想体验久远变迁的猎奇心态带家人再游咸亨酒店的。

从鲁迅纪念馆和先生故居百草园出来，沿着鲁迅路原本僻静现已拓宽并改建的步行街向西，不出五百米便到了咸亨酒店。街边看去，店面与我当年看到的一样基本保持着《孔乙己》中描述的旧式风貌：屋顶是乌黑的小瓦，房檐下白墙上横着的还是那块大匾，上书四个烫金大字：咸亨酒店。当街也还是那个曲尺形柜台，许是旅游旺季不旺，柜台口多了一个中年男子扮成孔乙己，穿着打补丁的大襟长衫，戴着绍兴特有的老式鸭嘴毡帽，嘴里不时用绍兴方言吆喝：“吃老酒咯，茴香豆嘞！”靠近柜台看，右边还是两间不算很大的店堂，也许是恰巧，虽是中午时分，天居然下着和我当年来时一样的小雨，一下把我的记忆穿越并来回快速穿梭回放。继续深入，店堂里依旧二十余张简易中式八仙桌，和当年一样有一大半空着，除了几个外地游客，比当年少了些农民，居多的还是退休老者，尽管我来之前做功课再读了《孔乙己》，此时留神在意，也还是没能见到书中描述的靠柜台内外站着喝酒的人，也没了当年跑堂的小二，人们已是落座扫码点餐，再慢慢吃喝了！

我的新的更大发现是，店堂里面开了一道门，进去一看大吃一惊，偌大的庭院豁然开朗，别有洞天！左边一排玻璃幕墙隔断，里面类似中式快餐操作间兼展示柜台，琳琅满目的绍兴当地土菜和风味小吃，样品碟和标明的价格一目了然，随点即取。庭院中间后排是装修精美的中式包厢，右边一排木质长廊又拐回到我的进门处出口，庭院中间竟有几十桌和店堂一样的桌凳，原来里面才是如今咸亨酒店的主营场所了！感慨此咸亨已非彼咸亨，我想鲁迅先生现在再来动笔，还有《孔乙己》里那样的古朴和逸趣吗？

于是，“涛声依旧”的情愫驱动我退回店堂，再来仔细审视，柜台右边墙上保留了那块小黑板，只是写了传统经典酒菜的品种价目，绍兴最出名的当然是黄酒，俗称老酒。当年品种不算多，其中最叫的响的是“加饭，花雕，女儿红和古越龙山等，”现在就增加了很多，诸如：“会稽山、同里红原浆、孔乙己手酿……”而且一个比一个包装精美，什么三年、五年、八年醇甚至十年二十年的，估计也就是厂家的促销手段，顾客谁又能去验证呢？至于价格，自然也就天差地别了！下酒物最具特色的自然是茴香豆，是用蚕豆加特殊香料茴香制作的绍兴特色休闲食品，有民谣为证：好吃茴香豆，嚼嚼韧纠纠！不过我当年来那会儿品种比较单一，现在什么：水煮的，干炒的，牛肉麻辣的，油炸的，奶油的，椒盐的五花八门了！记得当年的顾客多是点论碗喝的散装老酒，一碗也就毛把钱，如今依然保留碗酒，不过已经是好几元一碗了！不愿意进里面庭院的自然是只想简餐或者真的就是来品酒的，店堂的柜台，能速点速食的下酒物有：茴香豆，盐水板栗，煮竹笋，酱油豆腐干，五香豆角，熟煮花生果等，似乎保留了当年给我留下的绝大部分印象。

不过我此行咸亨酒店更在意的是期望寻觅我记忆中当年的一个故事痕迹！我那时刚进店感到惊讶的是，柜台右下角醒目告示上写上：本店经营安徽芜湖特产傻子瓜子，欢迎品尝！这里也卖家乡著名的傻子瓜子？改革开放不久，这傻子老乡居然全国驰名了！在莫名的成就感和勾起的乡情中片刻发呆的我被女掌柜笑问：“小哥，侬是要吃老酒还是买瓜子？做这瓜子的一丁点儿也不傻，味道炒了蛮好呢！”我这才回神脱口答道：“都要，都要！”于是要了一碟瓜子，一碟茴香豆和几块豆腐干，两碗上等加饭酒，端到座位坐下。我其实不大会喝酒，当年在家乡时，也从不知还能用瓜子下酒的，至今也没听说过，可在这里却见到好几位，特别让我抹不去的记忆，是邻座有位古稀老者似乎酒性正浓，他头发几乎全白了，可显然是刻意留的胡须却不白，使他头上下形成反差较大的造型，他衣衫整洁，我至今还清楚记得他似乎酒过几碗后，面色红润，特别注意到他如何用瓜子就酒，只见他是用不太利索的牙费力咬开一粒瓜子壳尖，再用长指甲轻轻剥开全壳，取出瓜子仁，如此这般吃上几粒，再眯着眼呷上一口老酒，那模样真有神仙之趣，其乐无穷呢！我当即被他强烈感染，也津津有味地学他的模样和吃法品酒了！一时只觉酒香、茴香豆香、豆腐干也香，傻子瓜子更香！总之是进口香，香味各异，沁入心脾，不觉醉矣！抬头看时，墙上有副对联写到：“小店名气大，老酒醉人多。” 这，也许是我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过的饮酒乐趣了吧！真是触景生情，在这段美好的回顾中，我再次来到柜台前，想寻找傻子瓜子，可惜已经不见了踪影！问掌柜的和服务员，也都太年轻压根不知道这店里曾经卖过。失望之余我还是忍不住看墙上，那幅对联依然如旧地挂在那，我只能感叹，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很正常，我既然已变成如今的闰土，又何必只记挂当年的咸亨呢？想到此，我还是决定带上家人，进到庭院找了位置坐下点餐，可酒只喝了几口，就再也没了酒兴，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傻子没了的缘故，还是孔乙己变得模糊了！

2020.11.25

（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梁风 网名开心契合，芜湖人，现居住杭州，中文本科毕业，国内知名电梯企业最高荣誉讲师，有多篇小说，散文，诗歌在纸媒或网络平台发表，著有十三万余字的《围棋谋略与电梯销售技巧》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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