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隙碎笔(上)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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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神子·霜降

斜阳青山绿映红,晓烟朦,寄归鸿。小径连云,何处与相逢?春风十里君入梦,思欲晚,夜有穷。

雾霭渐深顾盼匆,长安清,远人茕。流水无情,不把落花等。雁点秋容凝暮空。人影长,翰林东。

——清远第十日

01

在拜读《务虚笔记》和《我与地坛》之前,《病隙碎笔》的优先级想必是基于它在当下与我日常生活最为贴切——封闭在一数十平米的房间不得迈出门半步,能窥见外面世界的除了网络,只有一扇还算不小的窗户,可惜楼下并非车水马龙,也无灯红酒绿,仅有塔吊林立的工地,和屹立在水泥森林之顶的万邦中心。

私以为能从此书中汲取在“卧病”隔离期间振奋鼓舞自己的力量以充实生活,但与史铁生先生不同的是,我匮乏渊博的学识,难掌流畅的文笔,更没有股下那冰冷的轮椅,又谈何设身处地于“病隙”,又怎能轻描淡写出“随笔”呢?

文字的魅力,并非在引起共鸣时才会显现,《病隙碎笔》也不是用作给卧床不起的病人以精神慰藉。其力量在于能够发人深省,而这种思考在与自身经历相连接触发共鸣时达到顶点。我虽无法身临其境去体会先生在与病魔斗争时呕心沥血写下的箴言,但其对于生命、信仰的思索,却能令每位读者为之动容,重新审视自我。如布希莱特的间离说所述——艺术与文学,不要做成生活的侍从或帮腔,要像侦探,从任何流畅的秩序里听见磕磕绊绊;在任何熟悉的地方看出陌生。

而我,看到了我信仰的失真,看到了我生命的丑陋。

02

先说信仰。

<1>

家里信佛,父母吃肉很少,家里老人周年我们都会去扫墓念经,大年三十要去大慈恩寺烧香。虽说是零点去赶新年的头香,可寺庙门前的人山人海着实让我每每吃惊——不少人提前一天大年二十九就在这里排队为了赶全西安的头香求来年一切顺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在你争我抢的香台前,人们一个个挤破头皮往内圈里蹭,成年人的争吵声,小孩的哭声,低语的祈祷声,在新年第一天凌晨的寺庙里混杂,回响。

有时我会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倒不敢对谁的虔诚有所质疑,而是这种摩肩接踵的光景,实在难以和清净佛门扯上干系。史铁生先生言:“佛法博大精深,但我确实不认为满腹功利是对佛法的尊敬。即便去烧香,也不该有祈求健康顺利的要求,不该以为命运欠了我什么。莫非是佛一时疏忽错有安排,倒要我们这凡夫俗子去提醒一二?惟当求一份智慧,以醒贪迷。“ 尚且抛开所有人的祈愿目的不一概而论,但至少在我双手合十,低头默念时,旁人常道:新的一年一切顺利,父母家人身体健康,万事顺意,阿弥陀佛。我自己的版本亦和他们无二。

我认为这已经是奢求了,如若身体健康生活顺利倒还有何不满?另一些人则会有些更加具体的“要求”,希望新年除此之外还要买房买车升职加薪,这作为愿望倒也无可厚非——谁又不曾想呢?可其中有甚者会将今年的不顺利归咎于老天:我香也上了钱也捐了,您怎么没有保佑我呢?都说普度众生,怎么偏偏把我给忘了?我在皱眉头的同时,想到自己或多或少也有类似之举:或许没有责怪过佛门,但至少在遇到大的坎坷时,悄悄埋怨时运不济。这便背离了初衷,为求实惠去烧香拜佛,总难以摆脱阿谀、行贿之感。如若是求人办事,也并非如此逻辑。实在碰上“贪官”非要收礼,也应鬼鬼祟祟才是,怎敢大张旗鼓去佛门徇私舞弊?佛门清净,凭一肚子委屈和一叠账单还算什么朝拜?人有一种坏习惯,记得住倒霉却记不住走运,这实在有失厚道。

<2>

约伯是上帝虔诚的信徒。撒旦用上述行贿的逻辑质疑上帝:约伯之所以敬畏你是因为你赐福于他,若是让他受难看不到福祉,看他不咒骂你。上帝为了证实约伯的信仰,允许撒旦夺走了约伯的儿女、财产并身患重病,约伯仍坚定他的信仰。他是如何做到的?倘若一个人天天烧香拜佛却生活每况愈下,一无所有,佛还能是他的信仰吗?

约伯虽然坚定,但作为人类的意志还是有所动摇:是否我得罪过上帝才遭受如此苦难?正如生活中常道:你肯定是说了对佛不敬的话才诸事不顺。莫非佛与上帝也如此心胸狭窄,偏爱恭维?

约伯质问上帝:我作为一个如此虔诚的信者,为何要遭受如此苦难?

上帝将他伟大的创造指给约伯:这就是你所处的现实,你所要接受的全部,这就是你不能从中单单拿掉苦难的整个世界。约伯于是顿悟。

宇宙缘何能满足各种物质和条件有恰到好处的比例而孕育出生命?

人和宇宙乃一整体,任何部分之于整体,整体之于部分,都必定密切吻合。如果说上帝掌管宇宙,那么人类只是上帝所创造出来微不足道的渺茫尘埃,更何况具体的某个人。上帝岂能通融一个部分改变整体意图?每个人都是整出戏剧的一部分,单单捉出一个来宠爱,就怕整出戏剧都不好看。

有些人抱怨上帝,拥有如此强大的掌管世间万物之力,却没有体察民情,让这世界存在这么多邪恶与不公,因此怀疑上帝能否插手人间。那么上帝到底能吗?对于那些仅想讨好运却屡次碰壁的人来说,他确实不能;但对于如约伯般醒悟着眼于整体的人来说,他又是能的。

<3>

上帝终究把约伯失去的一切还给了他。但这绝不是信心前的许诺,也不是虔诚的回扣,而是苦难尽头永不消逝的希望。上帝不许诺光荣与福乐,但他永远保佑希望。人不可以逃避苦难,但也不可以放弃希望,这是信仰的真谛,是信者的路。其恩惠惟在渡涉苦难时可以领受。

纷沓而至的苦难才恰恰是不断需要信心的原因。如果眼前有丝毫福乐,那么信心便会变成谋略,终难免与行贿同流。甚至光荣也可能腐蚀信心。在没有光荣的路上,信心可要放弃?以苦难去做福乐的投资,或以圣洁赢得尘世的荣耀,都不是上帝对约伯的期待。

”我也曾在地坛的老墙下,双手合十祈求神明。古园寂静,甚至能感觉到神明在傲慢地看着我,以风的穿流,以云的变幻,以野草和老树的轻响,以天高地远和时间的均匀与漫长……我只得接受这傲慢的逼迫,曾经和现在都要接受,从那悠久的空寂中听出回答。“——那么答案到底是什么?

人,可以走向天堂,不可以走到天堂。走到了,彼岸也就消失了。信仰随之消失,拯救随之放弃。天堂不是物质性的存在,而是道路,是精神的恒途。你若永远怀揣着爱与希望走向它,便会随时沐浴在阳光之中。

我才二十出头,突然有一天,我不能以腿支撑我的身体了——史铁生

03

再说爱与生命。

本书前半部初浅谈生命,故此读后感(上)仅作为爱与生命的简短开篇。

<1>

生命是不完整的——在没有真正的爱来拯救之前,比如残疾。

史铁生先生,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在书中用了些自嘲般的话语,我很难想象出真正残疾人所面对的世界,但残疾人的拼搏和反抗,却比我一直认为的要强烈的多。

残疾人渴望获得社会承认,但这种渴望本身,就是残疾设下的圈套。上台演讲时,雷鸣般不歇的掌声本身是对他们莫大的鼓励,有时却被误解为担忧其脆弱的偏见,这掌声是“看在残疾人的份上”。他们无法表露这种不满,只能在台上表现感恩感激,但当人们愈加对残疾人小心翼翼时,他们的反抗就愈加自投罗网。

他们在奋斗着什么,有些人拼命证明自己会和别人一样,有些人过着平凡的生活,期望着别人的同情与救济。但有些时候,人们越是想要变得和别人一样,就越不一样;别人越要表现出关怀与帮助,被帮助者就越觉得受到“我天生弱势”的偏见。这不是一个良性循环,人们之间的矛盾在暗流涌动,但它同时也是上帝所设定对爱的考验——没有一个个体是完整的,残疾是不完整最为外露的表现。也许,上帝正是要以残疾的人来强调人的残疾,强调人的迷途和危境,强调爱的必须与神圣。

<2>

人不仅是被抛到世间来的,更是一个个被分开抛来的。

人在数千年前就明白生命之有限,近百年科学的发展又让人们意识到地球家园的渺小和不可阻挡的被吞噬的未来。生命的必须只有进食,那么在不可避免的终结与毁灭来临之前,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有何意义呢?

什么是有意义,什么又是没有意义。

人,是一堆无用的热情,这热情在地球上在宇宙中延续千年。哪怕生来就知道生命的尽头,但却能够不断用热情创造出流芳百世的艺术、工艺与科技,万古不废。

人的本性,对自己,对后代,对未来的爱在热情中延续着。从人类诞生开始,所有的信息都在流传,各样的角色一个不少,只有时代装束不同,尘世的姓名有变。每个人,每个个体都是消息的传达与继续,所有的消息连接起来,便是历史。一个人好比一个脑细胞,沟通起来就有了思想,储存起来变成了传统。在这浩瀚的人间图书馆里,所有的信息都死过,但也确实活着。失去载体的信息等待着依附新生的延续,这便有了未来。我们无法拒绝自己的消亡,过载的信息需要寻找新的寄主,拷贝好安装进新的生命,继续,和继续的继续。我们的热情,让信息在传递中保持着能量,变得更加强大;而我们的爱,让这难以计数的信息洪流变得紧密相连,生机勃勃。

生命的里程,从不在于它的“长度”几何,再长的路在历史长河中也微不足道;而里程的“宽度”乃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信仰赋予了它力量,爱赋予了它颜色。愿每个有宽度的里程,都能激起自己生命独有、被历史铭记的浪花。

————

史铁生,2008,《病隙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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