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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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国瑞

今年上海真正是酷热，连续高温，有时天天40度。离开空调房间，哪怕衣服穿得再少，一会儿就是汗流浃背。记得小女儿在幼儿园时曾说过一句天真“名言”：“天太热，外国人都是把皮扒了”。当时听者哄堂大笑，现在我却突然有一种“把皮扒了”的冲动。前几天，威海老同学发来视频：碧海，金沙，大人小孩在海水中快乐地嬉戏。仿佛觉得一阵清凉的海风吹来，掠过身体，唤醒思绪，把我带回故乡青岛的海边。

我非渔民，没有驾驶帆船在海上搏击风浪的体验。青少年时期，常到海边游泳、钓鱼、赶海，时常在岸边望着大海发呆，为它的温柔美丽而感动，因它的咆哮狂烈而震撼。

大海在无风或微风时节最温柔。

远远望去，海面像一幅碧蓝的绸缎平铺在那里，海里急驶的帆船像在镜面上滑过。微风吹来，又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大力神拽着巨大的蓝绸轻轻地抖动，于是海面上泛起阵阵涟漪，甚至出现细碎的浪花。一朵朵白云般的小浪花夹杂着阵阵低声细语，一波一波慢慢涌向岸边。第一波浪花亲吻着金黄的沙滩，在爱的呓语中消失了，升华了。第二波浪花又卷土重来，继续着浪花与沙滩相爱的旅程。切莫小看这些细碎的浪花，它们长年累月，经久不息，把大量贝壳推送到沙滩上，磨去了贝壳的棱角，也磨出了贝壳的五彩斑斓。那些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宝石般光芒，令人爱不释手的贝壳，就是浪花们辛勤劳作的见证。

如果你站在浅浅的海水里，更能体验浪花的温柔。一波波浪花漫过你的小腿，又淅淅索索地退去，顺便抽掉你脚下的一些沙子。他们就像一群顽皮的孩子，用胖乎乎的小手，一会儿推你一下，摸你一下，又挠挠你的脚丫子。还带来一些细小的虾兵蟹将，在你脚背上缓缓爬行，痒痒的舒服，痒痒的甜蜜！天渐渐暗了，凤渐渐停了，颜色逐渐变深的大海裹挟着夕阳的温暖，把劳累了一天的渔船轻轻地送回岸边。渔网已经凉开在船舷上，一家人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吃着简陋而温馨的晚餐：窝窝头、地瓜干、小杂鱼。腰间系着安全绳的娃娃早已困得不行，在海浪的轻摇里酣然入梦……

大海在强风的驱使下会变得咆哮狂烈。

站在狂风怒号的海边观察海浪，又是一番别样景色。此时，天色铅灰，“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数米高的巨浪，挟着隐隐雷声向岸边涌来，浪顶突然绽放出雪白的水花，沿着海浪的斜面瀑布般奔涌而下。一只小木船忽而被托上浪尖，忽而又沉入谷底。第一轮到达岸边的巨浪，似乎痛恨防波堤挡住它的去路，怀着满腔怒火，抱着必死的决心，狠狠地一头撞向水泥防波堤，巨浪在力与硬的挤压下冲天而起，粉身碎骨化作漫天雨花。雨花刚刚消失，第二波巨浪又集聚力量前赴后继，咆哮着扑向防波堤……如此雄伟、崇高的美，使人震撼之余，突然感觉浑身通透的“爽”。我知道海浪力量之巨大绝不止于此。据说二战时不少美国的万吨巨轮，被太平洋十几米高的巨浪从中间顶起而拦腰折断，那就是灾难。而岸边观浪，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却能感受灵魂震颤的壮美。此时耳边仿佛回响着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但“磅礴如此，气势非凡如此，是音乐能够达到的境界吗？”（刘亚洲语）

最令人意外的是严冬走到海边，突然发现近岸几十米的海水竟然结冰了！结冰的样子并不是平滑的冰场，而是一层层被冰住的浪花。它们依然报保持着波浪起伏，依然保留着雪白的浪花从峰顶倾泻而下的神态，汹涌的波涛仿佛被施了魔法，那份磅礴和英勇被瞬间定格，满眼都是雪白的浪雕。生命逝去，气势犹存，令人肃然起敬。

耄耋之年，正适合岸边观浪。回首往事，几十年风风雨雨。社会犹如大海，有时风平浪静，有时风高浪急。许多人自觉或被动地卷入风浪之中却不知其所以然，正是“不识风浪真面目，只缘身在风浪中”。眨眼已经到了去留无意、宠辱不惊的年纪。“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小小老头儿，又何必为许多事情而牢骚太盛焦虑烦心。涛起涛落，浪卷浪舒，都是社会生命的律动，都有其合乎规律的美，老年朋友们，慢慢欣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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