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犹如此》白先勇 -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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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犹如此》白先勇

• 中国出版业竞争激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能够脱颖而出，名列前茅，诚非易事。国外如美国的哈佛、哥伦比亚，英国的牛津、剑桥，这几家名校的出版社在英美以及全世界的学术文化界举足轻重，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影响不仅普及全国并能跨越海外，像余英时、许倬云这些海外学术界大师们的作品也被网罗旗下。广西师大出版社能够建立如此优良声誉，绝非偶然，我还没看见他们出版过一本浅俗媚众的读物。
• 人心唯危，千变万化，人类上了太空，征服了月球，然而自身那块方寸之地却仍旧不得其门而入。
• 从前中国人重视族谱，讲究慎终追远，最怕别人批评数典忘祖，所以祖宗十八代盘根错节的传承关系记得清清楚楚，尤其喜欢记载列祖的功名。大概中国人从前真的很相信“龙生龙，凤生凤”那一套“血统论”吧。
• 然而阅尽兴亡的石头城仍旧矗立在那里，人世间数十年的风波转折，在这座千年古城的历史长河中，恐怕也不过是一个随生随灭的泡沫罢了。（晓评：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 文学和历史都反映时代，如果说历史是理性客观的记录，那么文学便是感性主观的投射，二者相辅相成。
• 外省子弟的困境在于：大陆上的历史功过，我们不负任何责任，因为我们都尚在童年，而大陆失败的悲剧后果，我们却必须与我们的父兄辈共同担当。事实上我们父兄辈在大陆建立的那个旧世界早已瓦解崩溃了，我们跟那个早已消失、只存在于记忆与传说中的旧世界已经无法认同，我们一方面在父兄的庇荫下得以成长，但另一方面我们又必得挣脱父兄扣在我们身上的那一套旧世界带过来的价值观以求人格与思想的独立。
• 卡夫卡的《审判》能够引起大陆读者的认同是能理解的，《审判》简直可以说是“文革”的一则寓言，而“文革”本身就是一出最大的“荒谬剧”。
• 我们不谈政治，但心里是不满的。虚无其实也是一种抗议的姿态，就像魏晋乱世竹林七贤的诗酒佯狂一般。
• 他们鼓励我们独立思想，不要把别人的话装到脑子里去，一定要自己去想，要有独创性。
• 读书的态度一定要严肃，而且要是“书呆子”式的读法，随时随地读书，订下四年读书计划，课内课外的书都要读。
• 如果你在青少年时候，对文学有相当的爱好，它可能是你一生中最美的追求、回忆。文学或许不能帮助一个国家的工业或商业发展，但文学是有用的，它是一种情感教育。想做一个完整的人，文学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它可以培养你的美感，对人生的看法，对人的认识，它在这方面的贡献最大，不是别的东西所能替代。音乐比较抽象，而文学却很实在，它对人生更为接近。
• 那时我才第一次念李后主的词，就是那一阕《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晓评：想起高中语文课，葛志平老师教授这首词时，念完两遍，又唱了两遍，直至今日，我仍然记得这首词的旋律……）
• 现在我们不着重背书，其实不对。背书是老法子，但同学在中学时，记忆力好，背几篇好的古文、诗词，对写作是很有用的。中国文字很有美感，也重视美感，重视音乐性、节奏感。
• 法国《解放报》问世界上的一些作家，为什么写作？我被问时，当时用英文脱口而说：我希望把人类心灵中无言的痛楚转化成文字。我认为，有很多事情，像痛苦、困境等，一般人可能说不出来，或者说得不好，但作为文学家，比一般人高明的地方，就是用文字把人的内心感受写出来，而且是写得好。我们看了文学作品后，往往会产生一种同情，这个很重要。没有人是完美的，完美只是一种理想。文学作品就是写人向完美的路途上去挣扎，在挣扎的过程中，失败的多，成功的少，但至少是往这一方面走。我想文学是写这一个过程，写一个挣扎，让我们看了以后，感到这种困境，产生同情。
• 那时，正值文化大革命，虽然身在美国，但香港、美国报导文革的消息也很多。在电视上看到红卫兵把庙宇、雕塑打坏的镜头，大吃一惊，觉得这对中国是一个很大的破坏。二十世纪六〇年代的中国怎么会发生如此荒谬绝伦的大悲剧？一个号称礼仪之邦，以精神文明自豪的民族怎么会沦落得如此野蛮凶残？（晓评：六十年一个轮回，自求多福。）
• 最好的讽刺小说大都能做到谑而不虐，《儒林外史》是一个成功例子，钱锺书的《围城》又是另外一例，鲁迅把阿Q无论写得如何不堪，但我们仍觉得阿Q可喜可爱。
• 李商隐有一首七绝颇为奚淞喜爱：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常在，怅望江头江水声。李义山一往情深，对于人世枯荣生命无常之无可挽回常怀千古怅恨。
• 舒服日子容易过得糊涂，倒是苦日子往往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 一个作家，一辈子写了许多书，其实也只在重复自己的两三句话，如果能以各种角度，不同的技巧，把这两三句话说好，那就没白写了。
• 我老觉得美的东西不长存，一下子就会消失，人也如是，物与风景也如是。那当然并不是我个人独有的感觉，所有的艺术家、文学家都不例外。（晓评：人间最是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 我对饱历沧桑的女人很感兴趣。我觉得成熟的女人味道特别足。她们就算没有亲生的儿女，在人世间都代表着一种母亲的形象。风尘女子往往都很母性，而我们对母亲总不免怀抱或多或少的眷恋。
• 对我个人来说，如果客观地讲，当然我还是比较幸福的，家庭啊，事业啊，学业啊，表面上都是很顺遂的，表面上。但是我感觉到，就包括我自己，人总是有一种无法跟别人倾诉的内心的寂寞跟孤独。这是我深深感受到的。
• 实在没办法，你怎么能解释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得那么疯狂呢？你说爱情是变化的，我看太阳底下无新事，从古至今，到现在几千年了，怎么还会发生同样的故事，演了又演，演了又演，而且不分民族，不分种族，不分文化，到处都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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