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青之炎》贵志祐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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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由这本书改编的同名电影将我领入了日本影视的大门。二宫和也主演的少年秀一，那个残酷的、脆弱的少年，他眼睛里的光时而像虎、时而像鹿，在清澈又绝望的青春里一步步地陷落。

镰仓灰蓝的海、134号公路、飞驰的自行车、白衬衣、十七岁的少年。

青色的暗光、向虚无伸出的手、蜷缩的身躯、反光的刀刃、砰地拉开又合上的车库门。

对我来说，这本小说和电影已经在心中融合，阅读小说时，这些蓝色调的意象一次次地浮现在眼前，带来一阵阵的心痛。

小说的书封上印着「十七岁的完美犯罪」作为宣传，似乎是想以日系推理的噱头进行宣发。但如果你期待看到密室杀人之类的完美诡计，抑或想跟随侦探抽丝剥茧破案，那你会失望。

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完美犯罪。

恰恰相反，这是丝毫不完美的犯罪，是泥沼中的徒然挣扎，是被罪深深折磨的心，是青春版的《罪与罚》。

酗酒、暴力、狗皮膏药一般的前继父曾根隆司，搅乱了秀一和母亲、妹妹一家的平静生活。

少年的绝望和无力感，化作梦中如橡皮泥般扭曲软化的自行车。

「如果像本尼迪克特说的那样，西欧是“罪文化”，日本是“耻文化”，那么在日本，没有败露的犯罪，不就等同于不是犯罪么？换言之，日本人也许是全世界最适合完全犯罪的民族。」

十七岁的少年抱着这样天真又残酷的想法，在求助警察和律师无果后，为了保护家人，独自做出了策划一场完美犯罪来“强制结束”曾根生命的决定。

小说中依次引用了梶井基次郎的《柠檬》、中岛敦的《山月记》和夏目漱石的《心》中的内容，写少年三个阶段的内心挣扎。

「为何能踏入那不知何物所在之处？当然是因为我们即使爬行也要前进。但那是充满了苦涩、不安与恐怖的一步。为了勇敢踏出那一步，我们也许不得不去呼唤恶魔。赤脚踏上荆棘吧！珍视那通向绝望的热情……」

——《柠檬》梶井基次郎

绝望中的少年为了前进，踏出了迈向黑暗的第一步。

「过去，我会为自己变成老虎而惊诧不已，最近却发现，自己竟在为曾经是一个人而纳闷了。真叫人不寒而栗。也许再过些时日，我心中的人性就会被兽性所淹没，如同旧宫基石渐渐地为泥沙所淹没一般。如此，我将彻底忘却过去的一切，作为一只老虎狂奔呼啸，即便像今天这样遇见你也会认不出故人旧友，将你撕裂吞噬也毫不后悔了吧……」
——《山月记》中岛敦

李征化虎的故事使少年恐惧，意识到犯罪是个吸人的深渊，泯灭人性也许是必然。

「当我在这一牢笼之中再也无法枯坐下去，又实在无法冲破牢笼之时，我感到归根结底，对我而言用最最轻松的努力能做成的事，唯有自杀。或许你会瞪大眼睛问为什么。其实，始终攥住我心的那股不可思议的可怕的力量控制了我活动的方方面面，只留下一条死路供我自由行走。除非你一动不动地待下去，只要稍稍有所行动，那么，除了这条死路，便别无他路可行。」

——《心》夏目漱石

少年已然明白罪的折磨将无止境，也第一次预见了自杀的结局。

少年的世界里根本不会有所谓完美的犯罪。

即使证据不足以定罪，即使有好友和家人的袒护，即使身为未成年人可以轻判，但内心的动摇、折磨和悔恨足以毁掉一切。

「他才第一次认识到，折磨杀人者内心的，不是对神的畏惧，也不是良心。至于世人的评价或者外人的流言，更是无关紧要 。自己杀过人的记忆。不管去哪里，自己这一生，也逃不出那个记忆。不管杀掉的是什么样的人渣，不管有多要紧的理由，那些都无法成为辩解，也无法成为安慰。」

罪的意识、罪的知觉和逃不掉的罪的审判，彻底推翻了“没有败露的犯罪等同于不是犯罪”的幻想。

于是，少年在最后骑上自行车，决定放弃生命时，「没有丝毫恐惧，简直令人诧异。只有自己将会就此从痛苦中获得解放的想法。」

只有到这一刻，少年才终于解脱。

尽管是悲剧式的解脱。

少年蹬着踏板驶下斜坡，跨海而来的风吹皱身上的白衬衣。

我耳边又响起电影里秀一的独白：

「我喜欢的东西：公路车、骑在公路车上时看到的世界、妈妈煮的菜、遥香生气的脸、大门差劲的画、笈川的笑话、纪子的裸体素描、说梦话的狗、波本威士忌哈伯101、唱国语歌的王菲、齐达尔的控球、库斯杜里夫的电影、汤姆威兹的歌声、考得焦焦的培根、没有洞的甜甜圈、吃了不会痛的冰淇淋、海龟下蛋、不吵人的蝉鸣、彩色的熊猫、无底洞的口袋、无痛的针头、不能再用的牙刷、永远不会变红的绿灯、没有人知道的捷径、永远不会来的考试……」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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