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大海的尽头是草原》赏析 :跨越山海的民族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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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山海的民族大爱

——电影《大海的尽头是草原》赏析

文 / 陆相华

一趟趟北上的列车,跨越大半个中国,运送三千孤儿进入内蒙,带去希望和未来。广袤无垠的蓝天,浩瀚无际的草原,奔驰的骏马,追逐的羊群,茁壮成长的孩童,都是草原最靓丽的风景。上世纪六十年代,受自然灾害的影响,上海、江苏等地保育院涌入大量孤儿,受当时负责妇女儿童工作的康克清同志所托,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政府主席的乌兰夫提出将这些孩子们接到内蒙古,让有条件、有能力的牧民们抚养孩子。对于乌兰夫的建议,周总理欣然答应,并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这些“国家的孩子”。乌兰夫主席承诺,对来自南方的孤儿要“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就这样,内蒙古自治区的牧民们张开了辽阔的怀抱,原本相隔千里,毫无血缘关系的家庭,演绎了一段跨越血缘、民族、地域的历史佳话。

国庆期间,由内蒙古电影集团出品、尔冬升执导、陈宝国和马苏主演,根据“三千孤儿入内蒙”真实历史事件改编的电影《海的尽头是草原》在上海上映。作为久居上海的内蒙古作家,我和女儿一起观看了这部精彩的故事影片。

大爱无疆的家国情怀

蒙古族有这样一句谚语:“爱自己的孩子是人,爱别人的孩子是神。”二十多年来,反映“三千孤儿入内蒙”的影视作品很多,既有故事片《额吉》《海林都》,电视剧《静静的艾敏河》《国家的孩子》,也有纪录片《国家的孩子》。《海的尽头是草原》这部电影却要告诉人们:“悲痛是爱的代价”。只是,当“母爱”已超越了“妈妈的母性之爱”,扩大到祖辈的爱、父辈的爱、兄长的爱,以至一个地区、一个国家全体人民对于孩子的疼爱时,那才是大爱无疆,那才是家国情怀。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新中国遭遇严重自然灾害,长三角地区受灾人民涌入各大城市,很多父母被迫将孩子送到保育院。随着灾害的不断恶化,保育院接收的孩子也在不断增加,大量孩子成了孤儿,而且面临着营养不良的艰难局面。据上海民政志记载,上海社会福利机构1958年共收容婴幼儿1770人入院,1959年收婴3525人。1960年1至3月,共有弃婴5277人入院。这些孩子被称为“上海孤儿”。内蒙古自治区的牧民们不仅承担了大量物资援助,而且还张开了辽阔的怀抱,将近3000名孤儿接到了内蒙古草原上,由当地牧民收养,这才度过了这场危机。
命运交错缘起草原,尔冬升细腻描绘真情打动观众。正在读大学的女儿发出这样的感慨:“这真是一段传奇的往事,没想到几十年前,我们的国家还有过这么一群孩子。”《海的尽头是草原》就将镜头对焦在这段历史背景下的“平凡个体”,影片中的妹妹杜思珩是这三千孤儿中的一员。这部电影的叙事采用了三条时间线来叙事:杜思涵找妹妹的主线故事;杜思珩被送到内蒙后,在孤儿院与额吉(马苏 饰)一家相处长大的故事;杜思涵回忆和妹妹分离的过程,思考和重构他与妹妹、母亲三人之间的情感关系。三条故事线交替出现,全方位、多视角地诠释这段民族历史下的磨难、沧桑和大爱。
“风风雨雨在世间,找温暖,爱有多宽情就有多广,马不停蹄的风光,生命的草原泛着波浪,向前方生长,迎着风远航……”透过阿云嘎温柔的歌声,我们仿佛听到伊德尔在对年幼的女儿唱草原摇篮曲,又像是所有额吉与阿爸唱给来到草原的南方孩子,传递着草原父母辽阔的爱。
《海的尽头是草原》这部电影不仅有壮丽的草原风景与地道的人文风情,更有细腻到位的情感刻画,让观众不自禁地跟随着主角,感受一路上的悲欢离合。影片通过展示奶茶、奶豆腐、婚礼、那达慕等当地的风土人情,展现了在这片土地上人民的生活,牧民骑马在草原上飞奔的镜头非常震撼。牧民们对孩子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他们在蒙古包中讨论如何领养孩子,为了做到“让孩子们自愿选择”,他们真诚地问孩子:我可以做你的额吉吗?一个失去自己儿子的白胡子老爷爷等到最后也没有领到一个孩子,他痛苦地说,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他们嫌我太老了。这位老爷爷的儿子被草原的大火夺取了生命。
马苏在影片中扮演额吉,充分显示出母亲的慈祥和母爱的力量,彻底改变在电视剧中扮演时尚女郎的风格。
在尔冬升导演的镜头里,《海的尽头是草原》诗意般的笔触刻画出杜思珩交错的命运,年幼的她仿佛异乡飘来的种子,在包容似海的内蒙古大草原上落地生根,拥有新的家人与羁绊。当年的3000多名南方孩子正如杜思珩一样,与这片草原上的家人结缘,让这份民族间的大爱永续传承。影片几乎全程说蒙语,观众可看字幕,懂蒙语的朋友应该听得亲切。然而,语言不是理解的障碍,反倒显得具有纯朴的蒙古族风情。正如歌词中巧妙的比喻:“海的尽头是草原,路是掌纹线,命运交错画图案……”

直击心灵的寻亲之旅

《海的尽头是草原》通过聚焦两个家庭命运交织的故事,将那段震撼人心的共和国往事娓娓道来。在物质匮乏年代,横跨半个中国来到内蒙古的孩子们,从初到草原的新鲜拘谨,到融入骑马牧羊的草原生活,体弱多病的他们逐渐适应了草原环境,一如草原阿爸伊德尔对小女儿杜思珩许下“永远不会抛弃你”的承诺。陈宝国,无论是汉武大帝,还是老警官,他的人物角色大多是刚毅、大气、大义的,甚至是豪横的,而他在《海的尽头是草原》中饰演杜思瀚。陈宝国在影片中扮演杜思瀚,一个为了完成母亲遗愿,“不得不”到草原去寻亲的一个“线性”人物。然而,陈宝国不仅没有令观众失望,而且通过对角色心理极为准确的把握,使得观众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一次又一次走进杜思瀚的心灵深处。
影片中的杜思瀚(陈宝国饰)因癌症一只眼睛视力下降,其眼神总是带着几分迷茫、几分莫测,有时还带着几分失神。因而,他手里一直牢牢地握着一架老式相机。他多次举起相机,对着远处的风力发电机和高大厂房,对着平缓的草原和起伏的小山丘,对着远处大声交谈的蒙古族兄弟,一次次按下快门,他要把在草原上见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杜思瀚一边拍摄,一边回想着他的心路历程。不断闪回的色彩变化,把情节拉回到20世纪60年代初的中国。突然降临的自然灾害损毁了房屋,与在“保密单位”工作的爸爸又失去了联系,一家人的吃住失去了保障。于是,妈妈不得不忍痛把一个孩子送孤儿院去。当小小的思瀚窥知妈妈只会把生病的孩子留下时,便在大暴雨的夜晚钻进了夜幕……
杜思珩(马苏饰)妈妈终于决定将发烧生病的儿子杜思瀚留在身边。而杜思珩顶替了哥哥杜思瀚和和其他小伙伴一起踏上了离开上海的火车。等待着他们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人民将成为他们的额吉和阿爸。而杜思珩身上唯一的证据就是妈妈在临行前给她绣着自己名字的小毛巾。
“念了你一辈子,想了你一辈子,欠了你一辈子。”杜思瀚带着母亲的遗憾,带着自己的悔恨,也带着病重的身体,来到内蒙古大草原,开始了一段寻亲之旅。这是一场寻妹之旅,也是一场救赎之旅。不知道杜思瀚这段寻亲之旅的结局会通往何处,不知道丢失的血缘和亲情能否找回,今生的遗憾又能否弥补?尔冬升导演用诗意般的笔触刻画出杜思珩交错的命运,年幼的她仿佛异乡飘来的种子,在包容似海的内蒙古大草原上落地生根,拥有了新的家人与羁绊。
愧疚,是一个人做错了事而自我谴责的心态。一般的人都不愿意面对过错导致的结果,尤其是恶果。但,杜思瀚还是来找妹妹了,怀着焦虑不安,忐忑和猜测的心情。因为60年前他的自私是自然灾害造成的,作为孩子,他是那样无助甚至无辜。所以,见到乡政府过去的工作人员,他的眼神急切中带着渴望,渴望中带着期盼。见到与妹妹一同来到草原的上海同伴时,他的眼神闪耀着光泽,犹如希望即将实现。因为,他之所以放弃治疗的最佳机会,坚决要找到的不仅是妹妹,还要找回自己60年来亏欠的亲情。
《海的尽头是草原》的镜头中,杜思瀚在接他的汽车上奔驰,他的眼神则充满了急切、期待,甚至回忆和遐想。当他看到汽车司机与弟弟激烈的冲突时,他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对一切都要珍惜呀,尤其是自己的家人。”当得知妹妹杜思珩已经“遇难”时,杜思瀚努力睁大的病眼一片茫然。他决定把相机和所有胶片都留给草原上接待他的小伙子,希望人们能够从他的照片中读懂他的真实情感和忏悔的心灵……

血浓于水的民族大义

《海的尽头是草原》始终以史实的多角度呈现,在纵横相间的正面结构中,有机插入许多侧面角度的讲述,令故事的背景、主线、层面清晰明了、次第绽放。是决定作品立意、情感和色彩特点的关键。尔冬升导演用一个个力求完美的细节,真实地还原了六十多年前的感人故事。如今,当年历史的见证者已日渐难觅,如何留住他们的故事、心声和情怀,是一位优秀导演的责任与担当。从整体构思与完成上看,《海的尽头是草原》实现了又一次感动故事的再搜集、感动人物的再采访,记录了更多层面的历史真实。随着镜头的延伸,我们也看到了历史与时代的大爱与精神。这种大爱是无私的、奉献的,虽没有骨肉血缘之亲,却有着中华民族共同的品质的坚守、精神的传扬、光芒的绽放。也正是通过这些元素的构建,使该片具有跨时代的、更多层面的文化价值和时代意义。
“爱有多宽,情就有多广。马不停蹄的风光,生命的草原泛着波浪。向前方生长,迎着风远航……”一首歌,可以唤起一个时代的记忆;一段旋律,就能浮现一帧回忆。当我听到电影《海的尽头是草原》的主题曲里阿云嘎唱道“是谁的眼睛在遥望,望时间的海量,孩子的梦流出眼眶,亮晃晃”时,阿云嘎温润的声音搭配吉他有一种讲述感,跨越世纪的故事就被他这样娓娓道来。阿云嘎的歌声美,歌里的草原风景美,但事实上,电影中呈现的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草原人民在同样艰难的环境下选择收养国家的孩子,他们的胸怀和心灵成了这些孩子一生中去过最美的地方。
“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这是一个庄严的承诺。对于长途跋涉的三千孤儿,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奶制品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种陌生,更是一种“不安”。牧民们对孩子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然而“接受”和“被接受”,“要小孩同意才可以!”为了使这些“国家的孩子”接纳自己,草原人民敞开了怀抱,付出了太多太多……杜思珩是这些“国家孩子”当中的一个缩影。她从不习惯草原上“原生态”的上厕所的方式开始,到习惯奶豆腐,会说蒙古话,还能够骑上骏马在草原上飞驰,甚至还有了一个对她宠爱备至的哥哥那木汗。这中间需要的是怎样的兑变啊?这是一种怎样的大爱情怀啊?
孩子们的命运交织着时代的困境、家庭的无奈。从纵向的成长历程来说,他们幼年时代就被迫接受了与家人的分离,面临着巨大的心理考验,从横向的成长空间来说,由出生时的南国几经辗转身处北国的草原深处,由此带来的语言习惯、生活习俗、人际交往等的巨大差异,无一不给他们带来强烈的冲击。影片正视了现实历史困境加诸“国家的孩子”们的苦难,用温暖的情谊和深厚的人性关爱为孩子们的另一段生命里程赋予了别样的色彩和意味。电影通过主人公“杜思珩”的故事映照了这个群体。爱成为这个影片的底色,包裹了一切。
《海的尽头是草原》这部影片中的内蒙古大草原并不全是歌中唱的“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的景象,许多镜头是草原天空的乌云密布,暴风席卷的黄沙飞舞,还有凶险致命的野狼和泥潭。那木汗,是收养思珩的草原母亲萨日娜的独子,一个因病损伤了语言能力的孩子。自然灾害波及草原,饮食不足,妈妈宁让儿子饿着,也要让“女儿”吃饱吃好;妹妹欺负哥哥,妈妈总是责备哥哥;向爸爸“告状”,得到的却是要悲悯幼小生命的教诲。最终,这个默默做事、从不用语言表述对妹妹的关爱、疼爱和喜爱的哥哥,便成了妹妹的保护神。妹妹要骑马上学,他就一路保驾护航;妹妹在沙尘暴中走失,他就带人一路搜寻;妹妹遭到狼群的围攻,又是他率先驱赶了头狼……而这一切,都默默沉浸在那木汗深沉、矜持和坚毅的目光里。

穿越山海的生命长歌

《海的尽头是草原》,带给观众的是一次美好的观影体验。通过回忆的画面,让观众再次重温了“三千孤儿入内蒙”的历史情境,了解了上一辈的长者为孤儿的健康成长而付出的艰辛与努力。通过观影全程会有一些淡淡的忧伤,我们为特殊年代下的无奈、负疚、遗憾而心怀唏嘘。一边是不放心地愧疚与寻找,一边是全心地呵护和奉献,影片中的“矛盾”依旧随着剧情的变化而变化。好在我们当下的生活处于一个富足、安宁、衣食无忧的美好时代,不再去面对进退两难的决择、更不必去背负歉疚终生的煎熬。
跨越半个中国来到内蒙古大草原,杜思珩是落户内蒙三千孤儿中的一个代表。她任性、倔强,最大的心结在于生母给她的承诺,她始终认为跨越万水千山,背井离乡的应该是哥哥杜思瀚,而不是自己。按理说其实她早已融入了这片辽阔的草原,额吉对她无条件的疼爱与包容,阿爸陪她在那达慕的会场摔跤,哥哥们伴她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她的蒙语已经说得像汉语一样流利。与其留在母亲身边饿死,还不如在草原母亲的怀抱下健康成长。然而,杜思珩幼小心灵早就埋下了逃跑的种子。为了实现“逃跑”计划,她想草原哥哥那木汗是不可能陪她去上海的,一同长大的孤儿黄宝哥因为腿脚不方便也不可能,直到她遇到儿时的玩伴马正元,才她重新燃起了“逃回”上海寻找答案的火苗。
令杜思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妹妹千方百计回上海的原因,就是要当面问妈妈,为什么留下的是哥哥。而正是在这次“出走”的途中,杜思珩陷进流沙“失去”了生命。顿时,他的愧疚一定变成了巨大的痛苦。此刻,他没有语言,观众甚至看不懂他被大特写呈现的眼神。那是无论用怎样的语言都难以描述的情感和心理。短短几十秒钟,一个形体动作,那么巧妙而准确地掩饰了自己欲言又止,有感难发,含泪不流的内心。只见他缓缓地转过身,慢慢地抬起手,深情地抚摸着一匹雪白雪白的骏马,那是妹妹坐骑的后代。一奶同胞兄长的情感,就这样被陈宝国准确而深沉地表现出来了。
孰料,影片的反转的情节,完全出乎观众的意料,却在历史文化写就的情理之中——杜思珩没有死!她还活着!彩色的闪回镜头,令观众紧张起来:没有经验的杜思珩和马正元迷路了,陷入流沙了,越挣扎陷得越深了。“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就是在情况岌岌可危的那一刻,杜思珩的草原哥哥那木汗打马赶到。尽管他深知自己会有生命危险,还是决绝迅速地冲向陷在深处的妹妹……作为影片的高潮,草原哥哥那木汗为了救这两个熊孩子而被流沙吞没,那木汗舍己救人的角色恰恰体现出草原儿女蒙古马般的奉献精神。海的尽头是草原,那木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的发音含糊不清的诀别和嘱托,杜思珩和马正元得救了,那木汗却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那木汗用自己的生命兑现了草原人民的光荣的承诺。然而,剧情并没有结束。当乡亲们把杜思瀚领到了一座蒙古包前,并告诉他,蒙古包前年这位过花甲的女性“那木汗”就是自己的亲妹妹时,他彻底惊呆了。“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妈妈日思夜想的女儿,我对不起的亲妹妹,她还活着,还活着!”是的,是真的!被那木汗救活的妹妹杜思珩已经改名“那木汗”了,因为她不仅要继承哥哥的名字,而且要继承哥哥对父母的爱、对家乡的爱,以及跨越山海的民族大爱……
人们常说,“比大海宽阔的是蓝天,比蓝天宽阔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爱。”《海的尽头是草原》从小切口入手,展现宏大事件,既有时代的厚重,又有人性的美好。影片将一段超越血缘、地域和民族的历史佳话娓娓道来,通过点点滴滴的日常生活或大或小的戏剧冲突,展现了草原博大的胸怀和温暖的真情,令人信服、铭记。作为上海的内蒙古作家,我和女儿一起观看了这部影片之后,都非常感动,也无比自豪。海的尽头是草原,上海、内蒙古,只是两个不同地域的名字,无论时间、空间相隔多么久远,也无论汉族、蒙古族风俗习惯如何不同,只要我们心怀美好,便会收获同样的爱,这份爱,会跨越地域、跨越种族、跨越血缘、跨越时空、跨越山海……

作家简介:陆相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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