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缺口 -看村上春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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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看村上春树的书，总被书中主人公生命中的缺口动容，那缺口似黑洞，那些担忧啊摇摆不定啊故作的矜持或者自造的茧蛹，如夜里的蛆虫，在灵魂的沿途蠢蠢蠕动。
现在我也变成这样了，以前遥想了一遍又一遍的文学体验，变成现实了。
我再也想不到我会以那样一种方式去逃避，防御，自保，求生存。
我突然变得异常激动，想要男性的拥抱，或者激吻，想要放纵心里那蠢蠢的欲念，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声中把现实埋葬。
我不希望泉下有知，正如我其实也不希望触碰到你的隐私。父女一场，都情愿把身上最温情脉脉的一面，最体面光鲜的一面，最得意说嘴的一面，拿出来，交给彼此欣赏。
我是参杂着怎样的空洞去度过那些被情欲操控的时空啊，正如我现在又是怎样彻夜难眠，想起关于你的点点滴滴。
我曾经想过那么多次去见你的场景，我一定要双膝下跪，一边烧纸一边向你报备：我写出了最优秀的作品，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我名利双收，衣锦还乡，我是向你还愿来了。
我只是你的女儿，永远只是你的女儿，所以，我的心头一直一直压着你对我的期望，你对我的失望，以及你不再对我期望，也不再对我失望。
我想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人，让你扬眉吐气趾高气昂的人，让你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我就得意地合不拢嘴的人，可是，我非但没有，还一度让你抬不起头，让你因我受累，让你胸有块垒，一郁成疾。
我总疑心是我把你气下病的，当然，我的哥哥姐姐也有同样的疑心，而且那心思比我只多不少。
所以，可以想想看，你其实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你病了一次又一次，药吃了一箱又一箱，别人都劝你，别干了，享点清福，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己心里清楚，说那些都是扯淡，你得与病魔抗争，你得给我妈留后路，你得给自己挣一个尊严。
你看看，你对儿女有多么的绝情，你那么不信任你的儿女，你生怕自己犯到他们手里，成了随手而捏的泥人。
听起来似乎不近情理，但你是对的呵，犯到儿女们手里落不了啥好，再孝顺的儿女都一样。我现在开始自知了，真的，从你离开后，我妈一遍一遍想你，念你，哭你，疼你，我就知道了，女儿只是你的女儿，她心里最大的想法，也只是怎样当好你的女儿。
可是，一想起你已不在，我就感受到了心里的窟窿。生命的缺口，总是不动声色，我下死劲儿哭你的时候，我觉得完满，但我放纵狂欢的时候，方感到人生的荒诞。
可我哪里真的狂欢过呢，那只是心里的一把欲念，是挣扎于黑洞边缘的意志之战啊。我精疲力尽地从梦中醒来，然后了悟：原来我那些汹涌的情欲只是一场鹅毛大雪，它费尽心思只是想要掩盖那连我也不自知的窟窿而已。

我真的不希望泉下有知，我不希望看到即使你走了之后我还只是一个异常渺小、异常猥琐的小小人物而已。我那些少年时的天真与梦想，桀骜与狂妄，并没有因你的离开卷头重来。卷过来的，只是想你而不可得的癫狂。所以，你看，心里那么想当你的乖女儿，那么想让你骄傲，让你自豪的小女儿，小棉袄，也只是一个加不了任何前缀的“小女儿”而已。

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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