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人生——再读《傅雷家书》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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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子时读《傅雷家书》常感慨——有父如傅老爷子多好！为人父后再读《傅雷家书》常怀“弗如远甚”的惭愧！浸润过161通家书，我折服的不仅仅是弥漫于字里行间的傅老爷子对儿子殷切的期望、细腻的教导、深沉的关爱，更有傅老爷子的从容——学术的从容、教子方式的从容、悄然别世的从容！

傅聪8岁开始学钢琴，9岁师从获得过“李斯特钢琴比赛”大奖的意大利音乐家梅百器，20岁时被文化部选送出国深造，那时，傅聪就是“天之骄子”！纵使这般光芒四射，傅老爷子依然发现了傅聪弹琴时“动得很剧烈”的毛病，并结合李斯、鲁宾斯坦（安东）的事例教导傅聪：惟有肉体静止，精神的活动才最圆满。

当从通信中感知傅聪过于追求弹琴技巧时，傅老爷子例举了被改的俗滥的昆剧，很有感触的告诫傅聪：艺术是目的，技术是手段，老是只注意手段的人，必然会忘了他的艺术。

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最苦恼的莫过于激情的散尽、灵感的枯竭。然而这样的时刻总会不期而至——或早或晚、或长或短。傅聪自然也不例外，傅老爷子便建议他走进生活、走进自然、走进博物馆，卸下平素的紧张与劳累，真正的实现心灵的澄净。

家书中，类似于这样的指导还有很多很多——罗曼蒂克的弹琴风格太油腻；太“缓慢处理”拖长了原曲两分钟；没表现好贝多芬与众不同的隐忍，心平气和的恬淡……纵然傅聪天赋异禀，傅老爷子的教导依旧鞭辟入里。除了音乐，傅老爷子的教导还涉及古典诗词、中国书法、诗词名家、中西哲学……博学如傅老爷子，锦囊般的家书自然随时都给的从容。

傅聪出国深造的时候，正处在人生的初恋之中。傅聪天性执着热烈，这刚萌发的感情就如春日的芳草，已经在他的心田深扎根、疯生长。芳草如果得不到节制，无疑会给求学的傅聪以灭顶之灾。傅老爷子以身说法，告诉傅聪，出国后人的眼光、嗜好、趣味都会变化——他自己出国的四年里对订婚的妻子的情感就动摇的厉害。傅老爷子还以自己为榜样感召傅聪：就是我一生任何时期，闹恋爱最热烈的时候，也没有忘却对学问的忠诚。学问第一、艺术第一、真理第一、爱情第二。同时，傅老爷子还激励傅聪：你少年得志，更要想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更要战战兢兢，不负国人的期望。

没有家长的高高在上、没有父权的凛凛斥责，亦师亦友般动之以情、晓之己例、勉之报国职责，言忠意切却并不逆耳！

1960年8月20日，傅聪把自己和弥拉订婚的消息正式告诉给了父母。老爷子在激动之余，立刻回了一封长信：提醒傅聪已经踏上了人生旅途中一个新的阶段，他从此有了责任，进入了人生最高深的课堂。傅老爷子告诉儿子，对人生伴侣的要求不能太苛，追的你太紧迫了，你觉得负担重；追得不紧了，又觉得不够热烈。温柔的人有时会显得懦弱，刚强了又近乎专制。幻想多了未免不切实际，能干的管家太太又觉得俗气。只有长处没有短处的人在哪儿呢？世界上有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或事物呢？抚躬自问，自己又完美到什么程度呢？有了本质的善良、天性的温厚、开阔的胸襟这三样，将来遇到大大小小的风波也不至变成悲剧。

在婚姻的月台，一位智者、一位朋友用真诚的心给新人献上祝福，用丰富的阅历给新人凝成忠告。从父子走成知己，傅老爷子的教子之法就是这般从容！

1966年9月2日深夜，傅老爷子写完了人生最后一通信。井井有条的安排好身后事宜，对于他的反党罪名却只作简单陈述（红卫兵搜出的一面小镜子和一张褪了色的蒋介石的旧画报不是他们的，是寄存箱中之物），没有争辩、没有抱怨，他相信党、相信天理。但他不敢去等平反的那一天，因为他放不下知识分子的尊严、他说服不了自己苟且偷生、他更不愿牵连亲人和朋友。就在当晚，傅老爷子夫妇双双服毒，从容离世！

贾平凹在《愿人生从容》一书中写到：人生真正的从容，不是躲避纷争与喧嚣，而是平静地面对困惑与烦恼。傅老爷子用苛刻的勤奋做到了学术的从容；用深沉的父性做到了教子的从容；用纵化大浪中，不喜亦不惧的胸襟做到了别世的从容。这不就是人生的真正从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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