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他与世界温柔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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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十九

韩寒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口无遮拦的“愣头青”了。不喜欢他的人，说他怂了，识时务了。喜欢他的人，说他变得柔和了，有了一个成熟男人的样子。尽管韩寒自己说，他在用另一种方式，文艺的，商业的，科技的，来继续抵抗这个世界，但明显他已经与这个世界和解了。

—–裸思

2018年1月10日，韩寒发布了文章《我所理解的教育》，驳斥了“读书无用论”。

转念间，距离《三重门》的诞生已过去18年，“韩三篇”也已写就六年之久了。曾经的韩寒，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对国家和社会的种种问题从不吝于开口乃至批评。当年的“韩三篇”甚至一启全民讨论民主话题的热潮。然而现在的韩寒，拍拍文艺片，晒晒女儿，发发娱乐性的微博。越来越像个普通人甚至是娱乐圈人物。曾经的承诺一如云烟消散，再少见政论之言。几年前有人在知乎上提问，“当年那个犀利的韩寒是否已经离我们远去？”

2017年9月23日，韩寒35岁生日，发微博感谢了大家的祝福。知乎的那个问题下面，又悄悄多了几篇回答。

中学时代的韩寒凭借一本《三重门》火遍全国，它的轰动，让韩寒不了阻挡的成为一时期青春学生的偶像。但同时，叛逆，犀利，年少成名，挂科退学等标签也一直如影随形，让韩寒成为众多专家和学者攻讦的对象。但那时候的韩寒对所有权威嗤之以鼻，对所有的指责都奋力反击，一直“笔攻不辍”。

从郑钧高晓松郭敬明，到陈凯歌李敖余秋雨，甚至于巴金徐志摩一行，韩寒骂过的人的名单还有长长的一条。“只要不要脸，谁一天都能写几十首现代诗””“什么坛到最后也是祭坛，什么圈到最后也是花圈”，韩寒用频出不穷的金句让主流文学们一次次斯文扫地，也为韩寒带来了一次次貌似的胜利。更直言实在是“时无英雄，才让我这个竖子成名”。

当圈内人人避之如蛇蝎时，韩寒在圈内已经没有了可以掐架的对手。但韩寒没有孤独多久，他又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对手，那就是政府与体制。有媒体问韩寒为什么写杂文时，韩寒说：“别的都不和我玩了，所以我就只能找这些公共事件玩。”

当时的韩寒，毒舌、机灵，语言尖锐而俏皮，文字游戏玩得很溜。对社会体制不满，又有独立思考，说话挺麻利，骂人入木三分。想别人所未想，说别人所未说。说实话，韩寒当时的观点过于粗糙，也没有什么治世的智慧。但恰逢民智初启，网民对社会负面新闻的关注井喷，所以几年里，韩寒凭借着杂文，收获了比以前更高的声誉。“青春公民”、“意见领袖”、“公共知识分子”、“中国新一代的希望”……

到韩三篇的时候，算是韩寒杂文生涯的分水岭。

“…我打开微博，看到了我朋友在写一个多礼拜前发生的一件悲剧，他说他认真想了七八天，翻阅了一些资料，觉得也许是这样的。他分析的很有道理，我深表赞同，平时都有很多人转发他，结果那条才几十个人转发，评论的第一页有一条就是：怎么现在还有人说这个啊，这事儿都过气了。”

群众的态度让韩寒开始反思，“群众往往为了迎合自己的情绪而罔顾真相”。多年来韩寒的努力仿佛并没有对现状有任何的改变，曾经发生过的还在继续上演。英雄的韩寒，谁也没有影响到。

他开始有精英意识，大概是当意见领袖当烦了，嫌群众笨，素质低。用笔大概救不了中国。在2011年的时候他反思道：“脱离了现实的极端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之中的极端专制独裁者在品质上未必相反，甚至类同，只是他们各自高举着不同的旗子罢了。你未必不会成为那个曾经最让你恶心的人。”更直言“杀戮权贵的同时，也应该杀戮群众”。

那时他已经谈不上犀利了，投机取巧和高超的文字游戏让他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雷区。“他的犀利越来越像一个公子哥不谙世事的鲁莽憨直，里面有很多投机取巧，一些卖弄。”转眼间2012年的方韩大战，那个犀利的韩寒，到此彻底挫羽。

“杀戮人民之前，我还忘了杀戮我自己。”

一直到《后会无期》和《乘风破浪》的上映，投资餐厅无证经营被关停，中秋节与赵卓娜的幽会过夜。韩寒已经经历了走向一个油腻中年人的必经之路，一件一件事情累积起来，韩寒已经不是网友们心目中的那个英雄形象了。

昨晚翻看了这两年来韩寒的微博，发现韩寒已经成为一个越发柔和而谦逊的人。不再暴躁而言辞激烈，相反一如另一个人一样容忍又小心翼翼。反思自己的退学，反思自己当初的口无遮拦。开始像我们父母一样念念叨叨着“知识就是力量”，关心家人和朋友更胜过社会与变革。再也没有旗帜鲜明的批评过某个人。也终于变成了他曾经鄙夷过的那些人。

正如他在一篇微博里说到的：“经常有电影上映，托各种朋友希望我说几句好话，或者发个微博，我也常常为难，因为不能违心，最后只能沉默。”从《羞羞的铁拳》《缝纫机乐队》到《芳华》《无问西东》，韩寒从来不吝惜夸赞之词。

他是因为独有的个性和叛逆而被青春期少男少女们追捧的偶像，是那个民智初开的时候作为一个敢吃螃蟹的先驱者而被吹捧的愤怒英雄。他籍此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也为自己带上了“自以为是”的镣铐。年轻的韩寒心高气傲，自以为看透了制度的荒唐与无用。想用自己的与众不同来教化愚昧的民众。当韩寒知道自己没用了，所以就走开点，慢慢积累，攒攒炮弹。

也从少年时“我是一块上海的金子”变成了近中年时的“直到发现平凡唯一的答案”。

在知乎上看到有关这篇歌词的感慨：“这些歌词让我感觉很悲伤。这竟然是韩寒笔下写出。即使我听过好朋友谢梦瑶采访韩寒的那几个小时的录音，即使我几乎看过他所有杂文小说，我依旧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曾经光彩耀目的人，他这三十年激荡过来，得出的人生忠告是: 你要平凡; 他甚至告诉你，平凡是好的。”

或许韩寒已经与世界温柔和解，我却不相信这是对世界的妥协，相反的，是韩寒找寻人生意义的最终答案。韩寒终于从为了“证明自己的卓越不同”的为别人眼光而活的镣铐里解脱出来，才写下了“我只是聚光灯下的小人物”，写下了“只有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韩寒一直是韩寒，终于在临近中年的时候开始做着喜欢的事，过着喜欢的日子。可能不再尖锐而犀利，却更加睿智而温和。

韩寒，一直未曾离我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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