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湖 -齐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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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豫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歌者，她的很多作品如《橄榄树》《船歌》《梦田》《神话情话》《飞鸟与鱼》等我都很喜欢，干净清澈纯粹的嗓音，悠扬深邃柔情的演绎，轻灵秀美优雅的风格，出淤泥而不染，如天籁一般，仿佛不沾一点点世间烟火的俗气，让人着迷，成为流行乐坛的一股清流。然而，有一首歌，并不为很多人熟知，但我以为仍然是她不可多得的代表作。

这首歌就是她翻唱的比利时歌手Victor Laszlo的《Stories》，中文翻译为《秋之湖》，歌词译文如下：

我仍清晰地记得故事发生的时候，秋叶翻飞，漂落一地。我们曾经孩子般戏水，畅游过的小湖盖满落叶，在太阳下闪着光。那时我们幸福过。哦，我是这样认为的。可事实上你早就想离开我，只是不敢告诉我罢了。在那美丽的夜晚，眼望秋水， 恍惚中听见你说：我们的故事已到尽头。
雨水扼杀着所剩无几的夏日，而你很久以来也在扼杀我奄奄一息的爱。我仍不认为自己会再去经历另一爱情故事。你把一切都带走了。我只有悄然伫立，早已明白自己将会是那个被遗弃的人。而我依然凝望着湖水，恍惚中，生命正离我而去。
简单柔情的钢琴映衬下，恬静温柔的女声缓缓流出，有朗诵，有歌唱，娓娓道来，倾诉着秋日下的美景，倾诉着曾经的过往。听这首歌，犹如在听一个成熟知性的女性，在细细诉说经过岁月涤荡的温情，这要经过多少的岁月的积累、生活的历练，才能如此的优雅而轻灵，美丽而智慧。

听这首歌的时候，需要带上耳机，屏蔽掉周围的杂音；闭上眼睛，过滤掉外界的视觉信息，坐在书桌前，聆听钢琴的前奏缓缓流淌，聆听齐豫天籁般的嗓音在耳旁低语，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幅经典的秋日画面：前些天刚下了场小雨的湖面，湖水涨池，秋叶翻飞，飘落一地，湖面上盖满落叶，在初冬的阳光下闪着光。漫步在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想起了那个美丽的夜晚，想起了曾肩并肩在此立下海盟山誓，如今物是人非，只剩下一个人孤独的站在湖边，仿佛仍回荡着昨日的故事，回荡着那个美丽的夜晚，恍惚间，我们的故事已到尽头，生命正离我而去……

这是一首舒缓悠扬的歌曲，也是一首美丽的散文诗，更是一个凄婉哀伤的故事，与秋天忧伤愁苦的意境很吻合。

其实，无论在英文还是中文的意境中，秋天都是萧瑟、思念、孤寂的象征，比如聂鲁达“我发觉你的眼睛在出神，可秋天已经远去……从船上看是天空，从山上看是田野 ，忆起你，就想到了光明，炊烟，宁静的水塘”；里尔克“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海明威“米兰的深秋冷飕飕的，天黑得很早。转眼间华灯初上，沿街看看橱窗很惬意……是一个很冷的秋天，风从山冈上吹来。”等等。这些描写，与中国很多诗词中关于秋天的描写很吻合，比如张籍“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李清照“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徐再思“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等等，都是一脉相承，有对家人的思念，有苍凉凄苦的孤独，也有惆怅归家的愁思，情与景，爱与愁，交融在一起，让人感受到浓浓的秋意。

和齐豫演绎的《秋之湖》一样，中国古典诗词中关于这方面的描写很多，但思想和意境要比《Stories》更加开阔，不仅仅表达个人的哀愁，还表达了家国情怀。比如杜甫的《秋兴八首》。

当年杜甫因安史之乱去了成都，过了一段短暂而又安逸的生活，后来好友严武去世，他的生活失去了依靠，遂沿江东下，滞留夔州，体弱生病，知交零落，壮志难酬，在非常寂寞抑郁的心境下创作了一组诗《秋兴八首》，其一写道：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寒露时节，枫叶凋落，巫峡萧瑟阴森，江间波浪连天涌起，塞上的风云接地阴沉。丛菊两度开放忆往昔感伤落泪，孤舟系在江岸像系在我思念故园之心。赶制寒衣家家在动用刀尺，白帝城高处听到夜晚捣衣的砧音。

高峡出平湖，秋景更悲切。在杜甫笔下，巫山巫峡的秋声秋色是阴沉萧森、动荡不安的，也反映了他内心的忧国之情和孤独之感，从而引出了感慨。在这组诗的其二到其八中，杜甫以“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描写诗人对长安的怀念之情；以“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抒发自己的有志而不遇；以“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描写当年的长安城，回忆当年的开元盛世；以“关塞极天惟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吟望苦低垂”感慨自己人到暮年知交零落、漂泊无依、空怀抱负，也表达了自己的身世之悲、离乱之苦和故园之思，可以说，这组诗将江景、秋色与个人沉浮、国家命运巧妙的联系在一起，借景抒情，以景传情，是关于秋之湖的上乘之作，也是杜甫晚年的代表作。

对于秋日湖面的描写，我以为南宋词人张孝祥的《西江月·阻风三峰下》最为传神，我也最为喜欢。原词如下：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这首词好就好在将关于秋天湖面的意境完全描写了出来，“一船秋色”勾勒出时令特征，“十里湖光”描写湖面宽广坦荡，美丽的秋日湖面美景，尽收眼底。作者坐在船上，看着夕阳西下，湖面上波光粼粼，想着明日天气更好，心情愉悦，即使今天露宿湖面，凉风侵袭，心里也十分惬意。水府鱼宫伴着秋风，轻打着木船，发出阵阵声响，就像是鱼儿演奏的《霓裳羽衣曲》，美妙动听。快要进入洞庭湖了，一定要登上岳阳楼，感受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暗含着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一展抱负，建立功业。

这首词与《Stories》和《秋兴八首》相较，意境更加开阔，色调更加艳丽，主题更加昂扬，抒发了作者强烈的进取精神，这种进取不仅仅是为个人前途，更是为了天下之忧乐，可以说，是关于秋之湖的巅峰之作。

秋日的湖面，天水一色，浩瀚无边。每一个欣赏秋日湖面美景的的人，听着耳旁秋风阵阵，看着落叶翻飞，心中都会泛起一阵涟漪，都会想起那个关于秋日、关于离人的故事。其实，齐豫演唱的这首歌名字就是《Stories》，直译过来就是：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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