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与走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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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高海峰

时下，“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走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名师指路不如自己开悟”这句话，常被频繁应用并奉为经典。

我以为这里有个很大的误区：过分强调了走万里路、阅人无数、名师指路与自己开悟的作用，恰恰忽略了读万卷书这一最重要、最不该、也最不能忽略的前提。

前者不是不重要，但如果没有读万卷书做铺垫，那古今中外翻遍千山、涉过万水却终于一无所获的海了去了；

那阅人无数却越看越不懂、越学越后退、只能哀叹连连的也海了去了；那让名师口干舌燥、引经据典、却始终点化不开、最终气跑名师的也海了去了；那整日整月甚至整年数年独处一隅、枯坐苦思、形瘦影单、怎么都不开悟的也海了去了。

追根溯源，真不是没努力，不用功，不想有所成，不该有所成，而是输在了起点和入口处。

正如老子《道德经》所言：“其出弥远，其知弥少”（四十七章）。既不知道该看啥，也不知道看的啥，憋半天只能憋出一句贻笑大方的“某某到此一游”完事。

所以，虽然读了万卷书也不意味着一定就能怎样，但至少不至于像前面这些人一样身心俱疲，徒劳而返。

读万卷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已与上万智者、哲人有了思想上的沟通交流；意味着已开始部分进入大师的思维空间，已开始在一定程度上与其同频共振；意味着已先人一步到书中所提到的地方去自在神游，脑海中已经勾画出了大致轮廓；意味着已具备了相应的观察力、整合力、判断力、辨别力、取舍力；意味着至少不会再去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意味着已不仅吃下了很多很多桑叶，而且有资本像蚕一样结自己的茧，吐华丽的丝。

显然，有了这样的积淀，如果再多争取机会，有选择地去名山圣水、大漠雄关之处走走看看，并随时随地与自己所读所思比较印正，并用以颐养胸襟，陶冶情操，则可在不知不觉中提升层次；

如果再经常有意地去观察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反复揣摩揣摩他们做事的出发点和事后的细微变化，遇上不懂或吃不准的地方再找名师讨教讨教，自然而然就会对社会、对人生的本质有所了解；如果再有意把大师与先哲的智慧和自己的经历、教训、反思放在一起，掰烂揉碎，咀嚼分析，就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有眼界和定力，变得越来越有洞察力与穿透力，变得渐渐能“看见自己的心”。

由此想到了曾写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司马迁，想到了唐诗双璧李白和杜甫。

他们虽然没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或同一个地方，性格与家庭背景相差极大，但他们都是在青少年时期饱读诗书、有了足够的文化积淀之后才踏上壯游祖国名山大川、考察历史与文化旧址、到处寻仙访道、广交文人雅士之路的。因为胸中有万卷诗书的滋养，所以他们看到的山水花草都在一定程度上打上了他们思考、加工、渲染、装点之后的独特视角与风格烙印。换言之，他们看到的山川早变成他们自己的，而再也不是我们眼中的山呀川的了。

比如，既博览群书又遭受奇耻大辱的并非司马迁一人，但唯独他能有胆略和眼光对过往的历史事件与人物做出客观犀利的权威评判；比如，天天从黄河边走过的人多了，谁曾有过“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奇特想象？比如，爬过泰山的难以统计，谁曾发出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志豪情？

所以他们纵情一路，观赏一路，结交一路，评点一路，同时也处处为文坛留下了千古佳话与不朽名篇。 所以，他们怒斥那些奸臣恶党时，我们也跟着出离愤怒；所以，他们惊愕天姥山和庐山瀑布的高耸与气势时我们也跟着拍案叫好；所以，他们揭露安史之乱给人们带来的沉重灾难时我们也跟着悲伤流泪。

所有这些，哪一点能离得开他们少年时喝下的那一肚子墨水？

在这方面，文化学者余秋雨堪称当代的最佳范例。

他46岁辞去上海戏剧学院院长职务、踏上考察中国文化遗址之旅，乃至之后应凤凰卫视之邀，行走数万公里，考察全人类最重要文化遗址与后来再次与凤凰卫视合作，考察欧洲九十六座城市前早已饱读古今经典，因而他知道一步步该去哪，该看什么。所以他每到一地，眼前所见所感所闻与先前所读所思所疑所困立即产生了共鸣共振。换言之，雄厚的阅读积淀给了他一般人万难具有的勇气，让他的足迹与眼光一次次穿越历史的重重迷雾与两三千年甚至四五千年的一座座文化废墟相遇、对视、对话，而一次次的考察、摩挲、追问又不断加深着他的理解，解答着他的困惑，印证着他的判断，让他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处，对一个个历史谜团、对中国乃至世界文化的发展脉络及未来趋势、对中华民族应有的文化自信给出了足以让全世界都为之折服、连连称赞的解释。可以说，他把读万卷书与走万里路演变成了生命的全部内涵：他用阅读调控思维行走，他用行走延伸大脑阅读；所以他的读即是走，走即是读；所以他的脚步得以与大脑经常在思维的高处同步；所以，他的生命能绽放出惊艳全球的灿烂之花。

清代学着顾炎武有诗云“常把《汉书》挂牛角”，你说这是阅读，还是行走？抑或既是阅读又是行走？我甚至想象着他和他们，读到会心处，走到忘返时，摇头晃脑吟一曲，尽兴忘情喊几声，抱着葫芦灌两口，横卧草坪睡夕阳，想想该是怎样一个自在、洒脱？

所以说，走万里路很必要，阅人无数很必要，有名师敲打指点自然更快更好，自己能经常内省反观更为难得，但好读书、多读书、读好书，及早在心中种下善良的种子，经常以书中的英雄与豪杰作参照，时时想到国家和民族，处处念及大局，念及他人，心存善念，敢于担当，则绝对是首选，绝对是不断拓展自己做人做事格局、强大自己内心、提升自己生活品质与厚重感、价值感的捷径，或舍此无他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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