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季节在大地上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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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秦勉

在如水的鸟鸣声中醒来,和初升的朝霞打个照面,是一天中最安适和快活的事情。出门东走,是大片的农田,晨风微凉,田里玉米已经收割完毕,雾气在田野间升腾曼舞,远处的房屋,树木都在这雾气中飘浮,飘来荡去的行人也成了风景,如果身有彩凤双飞翼,是否都能成仙了?秋虫在枯草间弹琴轻歌,露珠在黄叶上甜蜜的酣眠,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喜欢秋天这样宁静的清晨,秋收结束了,大地呈现出一派繁华落尽后的殷实与坦然,四季轮回有趣,季节清晰平仄如诗,大自然就是这样的生动明净如画。

霞生结锦绣,初日照高林 。远处绿的树林,白墙黛瓦的楼房,碧蓝的天空,淡云半敛的红日,锦绣如织的霞光,风景怎生图画?太阳终于冲破了云海,逐退群星和残月,披金甲重彩而来,顿时如红盘乍涌,金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清澈,简静辽阔。满眼地厚天阔,心海宁静无波,俗事不挂眼,田野好风光。晨光清风,闲云孤鹤,自然风物,时刻都让人心旷神怡。四时之景不同,乐,亦无穷无尽也。

我避开喧嚣的闹市,看白衣胜雪的少年骑单车轻舞飞扬,看唇红齿白的女子对镜贴花黄,看孩童盛满笑意的脸庞,看晨跑的老人温暖的眼波,生命饱满蓬勃,他们仿佛站在五线谱上,奏着一支唱不完的愉快的歌。走在田野边,看星罗棋布的菜畦,搭建精巧的菜棚,蔬果飘香,青菜葱茏。南瓜的秧子开满黄花,挑衅似的从田间爬到路边,丝瓜的藤蔓骄傲地爬满篱笆,它们黄色的花在晨光中是一个个可爱的笑涡。一畦畦青菜整齐划一,如阅兵仪仗队。地头的树木和田中的菜畦俯仰生姿,深情对视,仿佛混沌初开就是一对好的伴侣。菜农忙着种菜,理菜,收菜,剔草,或弯腰弓背,或深蹲菜畦中,不时的直身抬头看看远处,人的劳动是最优美,最典雅,最动人的画面。田间劳动的都是一些老人,他们曾历经饥饿沧桑,都有着很深的土地情结,他们谦卑而伟大,深谙庄稼蔬菜的生存之道,大半生的土里劳作使他们明白土地是最宝贵的财富,只有他们才能深刻体会到“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一块块的土地如张张稿纸,他们是行走在坚实土地上的洒脱文士,独享一朝风月,惯看万古长空,与日光鸟鸣为侣,与清风果香作伴,躬身展纸,季节为笔,饱蘸汗水,挥毫泼墨。他们用勤劳的双手在土地上写诗,春天是多彩浪漫的抒情诗,夏天是跌宕起伏的叙事诗,秋天是朴素智慧的哲理诗, 诗中明净的文字,温暖而有禅意,温柔而有力量。那些诗坦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时,那些诗在餐桌上翰墨芳香时,谁人记得曾累弯的脊背?谁人看得见手上的厚茧?谁人听得见汗水滴下的脆响?

已是深秋,野草不复峥嵘,但日沐阳光,夜浴星辉,草木也有心,它们独立自主,扎根土地,墙角砖逢,路边沟渠,都能把很少的养分转化为巨大的能量,开花任性,生长倔强,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无华野趣浓。它们把自己写成了一首首的短诗,有的平实质朴,有的含蓄隽永,有的清新脱俗,有的就那么粗枝大叶地洒脱着,一幅你强任你强,秋风戏朝阳。她们的葱茏,芬芳都是对土地,对阳光雨露深情的感恩。自然界所有的植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也许你能从圆心画出多少条半径,它们的生存就有多少种方式。朝日庄严,日暮苍山,它们心无怨悔,人间知足,随遇而安,用自己的方式活得坚韧而充盈。

秋风起白云飞,草木黄雁南归。荷叶空自调零,芦苇兀自白了头。那些曾经温柔了岁月的青枝绿叶貌,惊艳时光的绿荷红菡萏,在秋天里,都成了饱经风霜的老人,每一个褶皱里都藏着岁月赐予的智慧。风过,揉碎了芦苇,莲叶,云朵,飞鸟的倩影,于是那片片芦花,叶叶残荷,朵朵流云,只只飞鸟犹如在水面上写诗,自由,洒脱,豪爽,这诗是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苏轼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草木有诗意,世事费思量。它们不关心人间生老病痛,只关心大自然的风霜雨雪,使得如烟的光阴,漫长且愉快。它们遵从自然规律,生命的时针疾徐有度,日子随着日升月落,会发出流水一样清脆的声音。

四季更迭,冷暖交替,驿路策马,长亭短憩,抛弃俗尘杂念 循着大地的诗行, 在糟杂浮华的世间,捡拾片片宁静温暖的风景,且行且吟,成就一段段美好的清浅岁月,能让人一直感觉生命如此绚丽。心情不老,风景也永远年轻。远处,云烟轻卷,殷实人家,几层楼房,四方小院,传来一两声鸡唱,三四声犬吠。近处,寻常人家,门前绿竹轻摇,五六个家人,七嘴八舌,把酒话桑麻,笑容朵朵,十分得意,恍惚是从诗词中飘出来的一段老旧的时光,如果他们邀约,我一定会“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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