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之躯比神明 – 读《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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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分享的一本书是中国作家阿城的《棋王》,豆瓣评分也挺高。这本书包含了作者的三则短篇小说:棋王、树王、孩子王,即“三王”。

我孤陋寡闻,阿城这名字是第一次听说,听着便像是个改革开放之初的文人笔名,没想到作者本名就叫钟阿城。读完《棋王》,我查阅周边才知道,阿城在中国当代文坛极有名声,是个“如果你对文坛有关注,应该对他很熟悉”的人。

“三王”的故事,讲的都是文革背景下,知青视角见到的人与经历的事。我书读得少,听说成书于八零年代、讲的是知青往事的小说,属于“伤痕文学”的范畴。想来特殊年代的荒诞与辛苦,却给创作者们提供了无尽的素材。八零年代当有大量五零年代生的人写的七零年代的故事。现在知青往事就少有人写了。今人读这类故事,说是猎奇有点过,但与刚出版时受众的阅读感觉必是不同。在咖啡馆里读着前人的伤痕,心下批判一通,再喝口拿铁压压惊,能深刻到哪里去。

所以,不该故意深刻,我只谈下本书于我最直接的观感。

阿城讲故事喜欢用短句白描,这让读书不多的我,联想到之前看过的双雪涛的作品。下文还会提及四次双雪涛。我很羡慕能用短句勾勒文章的人,我便不行。我写一句话,一定要堆砌一批定语状语和从句,恨不得加满了顿号、分号;冒号:破折号— 甚至括号(怕有所遗漏),否则便不会写作。这也许是不愿舍弃东西的天性使然。

先说本书首篇《棋王》,讲了一个棋痴的故事,这让我联想到了双雪涛的短篇《大师》。但双雪涛的故事一般都有些“飞”,会往魔幻或不真实的方向靠。阿城的讲法显然更粗糙和土气一些,但在平地里起了惊雷。这篇的高潮部分,即主角王一生的一对九盲棋大战,被阿城寥寥几页写得气象万千。我看得很是过瘾,单这部分读了两遍。

很多人由王一生此战中读出了“侠气”。初始我也一样,想到了日本道场“打十个”的叶问、聚贤庄单挑群雄的萧峰、光明顶战九大门派的张无忌等等。《棋王》有两个电影改编版,其中就有一个徐克参与导演的版本。电影中梁家辉演绎的王一生盘膝而坐,二目微闭,好似练着什么神功,双手还结了个佛手印,很有武侠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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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书中的王一生,实际就是寻常坐着,双手放在膝上,气势也极为寻常,远没有大侠那般潇洒自如、咄咄逼人。实际上,他偶然间被几千人拱上这个大舞台,并无把握全胜,只是勉力死战。

他点燃自己,倾尽所有的那种决绝,让我想到了樱木花道的名言:我这一生最辉煌的时候,就是现在了!也许出了这个县城,他的棋力又算不得什么,可在此时此刻,他就是棋王。从小痴迷此道而练就的本事,一朝得以施展,如金子发了光,又如烟花般绽放。烟花易冷人易散,那又怎么样,太阳还终有熄灭的日子。

我大受触动的,不在他的不凡之处,而更在于作者笔下此人日常的世俗平凡,并以此凡人之躯,比肩了神明。可贵就可贵在此。

作者在本篇的最后写道:“不做俗人,哪儿会知道这般乐趣?家破人亡,平了头每日荷锄,却自有真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

再说《树王》和《孩子王》。这两篇的故事性相比《棋王》便偏弱了些,名气也小了些。

《树王》,给我带来的更多是无力感。当愚众砍伐巨树之时,仿若“世界树”守护者的主角,绝望的妄图以身躯阻挡。我脑中此时的画面,是《指环王》里的树人,见到被砍伐殆尽的森林后,发出的怒吼。可书里的主角,并没有援军。大时代如此,个人能做什么,哪怕你力气大,哪怕你是个“王”。

《孩子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教育资源极度匮乏、信息极度封闭的条件之下,那些以各种方式求知若渴的人。他们就像在干枯的大地上,倔强探出头的小绿苗。我受触动于这希望带来的积极力量。文中对八股写作的批判,又让我想到了双雪涛的《我的朋友安德烈》。

最后,我发现这类短篇小说的一个写作模式:以行异事的奇人为主角,比如“棋王”;有见证者,比如“我”;再有一众群像做配,为时代背景板。之前读过的双雪涛和孙频的一些作品,也大体可以这么来框。觉得我也可以这样尝试着写写。不知道我这个八零年代的人能否在二零年代讲好一些九零、零零年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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